壹 (第7/7页)
衣襟上。 剑尖已送入他的咽喉,他的咽喉已有血渗出。 但他却没有死。他甚至连剑锋刺入的疼痛都没感觉到,只感觉到这片冰冷就在他咽部的皮肤间。 这样激烈迅速的决斗中,对手是四个江湖一流剑客,居然还能将生死拿捏得如此精确,这已属不可思议,绝不可能发生。 但现在却已发生了,就在他的眼前。 忽然他发现风逍舞的身边躺着三个人。 三个完完整整的人,只有咽喉处的一点红。 严格来说,并不是人。 是死人。 本来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却全都死了。 谢雨楼瞳孔已收缩如针芒。 这一剑不但精准,毫厘无差地刺进他的咽喉却不致他于死命,甚至在他连痛苦都未曾察觉时,也洞穿了另外三人的咽喉。 谢雨楼的手已在颤抖。 握剑的手。不再是颤动,而是颤抖。 他从不曾想过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一剑! 谢雨楼木木然站着,紧绷的精神仿佛已开始泄溃。 他没有说一句话。 忽然他觉得死并非是件很可怕的事。在面对死亡来临的一刻,他竟得到了一种愉悦,一种一切的人和事都将从此解脱,彻底遗忘的轻快。 他闭上眼,准备接受死亡。 然而他感觉咽喉处的冰冷悄然消失,他又感受到体内血液流动的温暖。 死人是不会感到温暖的。 他睁开眼,剑已入鞘。 风逍舞的剑鞘。 谢雨楼怔住,看着风逍舞。他带着迷惑不解的目光,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风逍舞已回身往古道上走,他才开口问:“你不杀我?” 他实在不明白风逍舞为何不杀他。 风逍舞停下脚步,淡淡道:“我不喜欢杀人。” “但是……” “你败了。”风逍舞转身:“你败了,但败并不一定就是死。” 谢雨楼沉默片刻,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风逍舞道:“你刚才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出手慢了,否则你也要死。” 谢雨楼沉默。 出剑慢了,为何反而能活下来? 这是句很难懂的话,但谢雨楼懂了。 若非他那一剑慢了,风逍舞也不再有能力将他的生死拿捏至如此精确,那一剑势必也将洞穿他的咽喉。 风逍舞看着谢雨楼:“决斗前本不该喝酒的,连一滴都不能喝。” 谢雨楼眼里忽然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但这种感情很快又从他眼里消失。 风逍舞并没注意到他眼里神情的变化,目光又望向远方夕晖。暮影在古树黄叶间,醉意似更浓。 又过了很久,风逍舞才道:“我不杀你,只因你不如这三人心机狡诈,想以一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出手的机会。” 风逍舞冷笑:“可惜他们换取的只有死亡。” 谢雨楼沉默。 风逍舞道:“你的剑法出自谢家,在谢家能练成这样的剑法,已属不易。” 谢雨楼正欲说话,风逍舞却已接道:“并不是谢家的剑法本身有问题,而是这一代的谢家人都有一种病。” 谢雨楼道:“什么病?” “懒病,不肯吃苦的懒病。”风逍舞目光转向谢雨楼:“你在那样的环境中,却并没患上这样的懒病。” “莫非你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往?” 这十四个字如同一支利箭刺入谢雨楼的心。谢雨楼强绷住脸上神经,不让脸色发生太大改变。 这样的往事,他不愿跟任何人说,也不愿让任何人知道。 他本以为风逍舞会继续问他,但风逍舞却已回身:“不管是什么原因,那是你的事,我并没有兴趣了解。” 风逍舞迈开步伐,走出古树下。谢雨楼还是沉默。等风逍舞已走上古道,他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倘若刚才你收剑的那一刻,我的剑刺了过去,你会怎样?” “怎样?岂非只有死这样?”风逍舞回头,居然还朝谢雨楼笑了笑:“可我知道你绝不会刺出那一剑的。你看,你岂非也并没有刺出来?” 谢雨楼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忽然起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人。 但他现在又知道了一件事。 这个剑术绝伦,不苟言笑的少年,笑起来居然也还挺好看的。 风逍舞走在古道间,商风抖动的身影渐渐融入天边最后一抹浅浅的绛影。 他本就是个从没任何人真正理解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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