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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吃一顿,不想那狐狸却道: “我要一碟炸得金黄的北豆腐,一碟外酥里嫩的炸茄子,一碟红椒雪菜炒的笋丝,一碟碧绿油油的炒豆角,一盆清汤透亮的南瓜山药汤,再要时鲜水果——就来一碟紫罗香的葡萄吧。只许放素油,不许放半滴荤的。我鼻子尖得很,用过荤油的油锅,我一闻就能闻得出来的!” 那伙计听得乐了,不想这二位衣着光鲜,跑到城中最大的酒楼来,竟要了一桌子普普通通的素菜。那伙计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也不嘲笑他们,记下菜单便去了。不一会儿四菜一汤、一道果品盛上来,那小狐也不客气,就着一碗米饭,一双筷子舞得跟风轮一般,埋头狂吃大嚼。 忽然隔壁门上叩了两三声,一人粗声粗气道: “弹什么琵琶,打扰我们喝酒,不听不听!” 又听一个油滑兮兮的声音说: “这小姑娘倒是生得漂亮,刘兄不解风情,不懂得怜惜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另外一个听起来略熟悉、文质彬彬的声音道: “刘兄宋兄你们都别闹了,别吓着人家。这位姑娘独自一人,在这酒楼讨生活不容易。就随便唱一两个曲子来听听吧。” 那女子轻声谢过。只听得珠弦铮铮两三声,那女子轻展莺喉,唱道: “山间草青青,燕子往北飞。 昨日别阿娘,阿娘垂双泪。 阿子去远方,何日得回还? 且尽杯中酒,临行缝衣衫。 一缝慈母心,二缝茱萸情。 三缝家乡远,四缝道路长。 人生长几时,颠沛又几年。 愿儿安且乐,白骨勿用念。” 那小狐听着听着,也不吃东西,放下筷子来,一滴一滴的眼泪掉进白米饭里。僧灵罗吃了一惊,替他揩掉眼泪,心道,莫非这女子的唱词令他思乡伤情了吗? 只听隔壁那粗声粗气的人道: “什么玩意儿!唱得晦气死了,快滚快滚!” 那女子忙收了声,道歉不止。那温温柔柔的公子声音却道: “不妨事,我这位朋友爱热闹,不喜欢这些伤风感月的歌词,惊吓了姑娘,我给姑娘赔个不是。请问姑娘是哪里人?家中父母何在?可有亲戚姐妹?怎么流落在了会仙楼唱曲为生呢?” 那女子呜呜咽咽道: “奴家名叫雪里银,因自小皮肤生得白,所以被取了这个名字。本住浣溪城中,世代为书香门第;可惜年幼时,家中父母双亡,奴家与妹妹雪藏梅被分卖入妓家,自此分散。奴家几回辗转,跟随主人来到这乌夜城中。不想主人月余前急病亡故了,奴家无处投奔,又无生机着落,只得唱曲为生,勉强度日。方才奴家见公子宽容随和,想起自己身世来,忍不住随口唱了这曲子,扰了公子清兴,还望恕罪。” 那公子道: “无妨。既然是书香门第之女,又身世苦楚,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暂且可以过一两月,不必抛头露面。你若想回北海城去,或是有其他需求,可来知府衙门,报我的名号沈星河,我再另想办法帮你。” 只听那油嘴滑舌的声音笑道: “沈兄,你莫看在这姑娘美貌,乱许空愿。你家老爷子管你可管得紧,若知道你胡乱给歌女银子,小心撕了你的皮!” 一群人正嬉笑间,忽然酒楼外的大路上传来官马驰骋的蹄音。楼下蹬蹬蹬一人飞快跑上楼来,冲进隔壁厢房,喘着气嚷道: “不好了,沈、沈、沈公子,知府大人来抓你回家了!” 此话一出,隔壁瞬间哭爹喊娘乱做一团,瞬间躲的躲、跑的跑、散的散。不一会儿,只见楼下火把通明,一顶官轿飞速抬来,一个便装打扮的中年男子从轿上下来。僧灵罗从窗间偷眼看时,见那沈知府生得文质彬彬,腮下蓄得好长须,虽然身着便服,却官威显赫,十分气派。 不多时,几个衙差便咚咚咚跑上楼来,将沈星河并那雪里银一同带了下去。僧灵罗在窗前看着,见沈知府怒容满面,将沈星河训斥了几句,又打量了雪里银一番,问了几句话,便令沈星河骑着马,雪里银步行着,一并回府去了。 僧灵罗想起那夜听穆千言与沈星河的墙角,看背影只觉得沈星河和穆千言有几分相似,却不想为人教养却如此不同。这时只见那小狐捧着一碗饭,嘴里叼着根笋丝,腮帮子里嚼得满满的,站在僧灵罗身后,含混不清地说: “这个沈知府身上,和那个潘神医身上,都有一股一模一样的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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