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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远摇了摇头,“学历这东西,怎么说呢,十年里得有九年半都是用来拿给别人看的。谁真让你上矿下井了吗?谁下也轮不到你下。再说你现在干的这份儿工作,不一样和机械设计没关系么?你要是真喜欢走过来走过去,我欢迎,等火电厂批下来我安排你管安监处,你想怎么巡怎么巡,怎么样?要是不想操心,也没问题,挂个副职,任何事都不用你担着。你那酒店才有多少员工?雁门矿有十倍、几十倍的人数,随便你检查。井下安全,井上作业,合起来几百万字的安全手册,任何一个行业都没有这么多,够吗?” 任远既然敢说,必定有把握打点关系将人安排进去。 盛骁无言以对,默了默:“不一样。” 任远追问:“哪里不一样?” 这就一言难尽了。 矿区外有一条路,地基打得比高铁铁轨还结实,供大小车辆365乘以24小时在上飞驰。 煤炭价格起伏不定的年头里,只要能拉到煤,回头找个地方一倒,囤上一天就能赚几万块。然而煤矿产出量固定,并不以人的强烈购买意志为转移,这条路上昼夜不分地有无数量大小卡车排队,车里的人吃喝拉撒不离方圆十米。 他们所长各异,来这儿的工作内容却高度统一:伺机插队,同时防止别人插队。 那可不是讲究先来后到礼貌排队的地方。 当夜幕降临,鱼龙混杂的队伍里开始有人铤而走险,无数的牛鬼蛇神在车队中上蹿下跳,当太阳再一次升起,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昨夜曾发生过什么。他们习以为常地挂上挡,超过路边熄火挡道的卡车。 行走在阳光下的人无病呻丨吟,大声感叹命运不公,只有经历过黑夜的人才知道世界终究还是公平的。 它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筛选,给家徒四壁的穷小子改命的机会——既然要逆天而行,怎么能不刀尖舔血。 盛腾飞当年叫上家里的兄弟们,不是为了来雁门帮他点钱的,发家致富的同时他身上的疤也多了几条。 韩小芸对丈夫在干什么一知半解,却又怎么都问不明白。正因想象空间无限,所以她才更担惊受怕,夜里抱紧小小的盛骁,叫她的心头肉一定要平安长大,身外之物够用足矣,可别当叫人担心得睡不着觉的坏蛋。 矿区内外只隔了一道门、一堵墙,门里的大部分人对外面的争斗一无所知。像任远这样,在金瓦金銮殿里长大,十几岁时对那些事顶多有所耳闻,还是被腻子刮了几遍,再层层粉刷过的。他的世界只有雁门矿这么一块地方,不由自主地就把未来规划在这片土地上,出于当大哥当久了的惯性,他把身边的兄弟们也添加了进来。 高考前的那个冬天,盛腾飞经任矿长提点开始走关系。他抓盛骁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掰着手指数给他看,哪些人他以后要知恩图报。不但物质不能短缺,情义也要记在心上。 他找的关系无不是因借西北矿业集团的名头才能说得上话的,这也就意味着,按照盛腾飞的标准,盛骁以后再也离不开这个地方。 盛骁茫然地看向韩小芸。 他念高三那年,距离盛腾飞亲自出马调车的岁月已经很遥远了。人的记忆——尤其是韩小芸这样性格温柔的人——有自动装饰功能,会忽略或淡化一些不愿想起的事。 韩小芸看着这爷俩儿,不知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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