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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每一步都很小心。 再一个转弯就到了,齐蔬将伞沿往上提,视线范围变大了许多。 她举步上前,沿着一排排石碑,找到了他的那一块。 只有字,没有挂照片,齐蔬看着碑文上刻文,易环宇三个字尤其醒目。 她难受地胸闷发堵,像是又掉进了那个溺水漩涡里,舌尖的海腥气又苦又咸,沙粒割破了喉咙,痛到喊不出来的那种绝望。 至少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真的想过死亡,以及死后的种种可能。 雨声盖住了脚步,适时挡住了一部分怨或念。 沉浸在回忆里的人突然惊醒,她转头,看见来人,脸上聚起惊恐。 她嘴唇微动,像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那句易叔怎么都喊不出口。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易渊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会出现在晗山陵园。 他习惯了,妻儿都在这里,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地方反而比那个只剩下他一人的房子更亲近些,不算忌讳。 黄迎秋的墓和易环宇的墓挨在一起,易渊走到妻子的墓前,半蹲下,习惯性开始擦拭周遭,只是手一碰上去就发现,已经被人先一步整理干净。 他照着自己的步骤又擦了一遍,没说什么话,他平时来得勤,也没什么特别要倾诉的,尤其今天还有外人在。 齐蔬自见到易渊后,就陷入一种等待被审判的状态中,双脚像是被封印了似的,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雨势渐密,伞沿下的落水像一道细线,风卷起残泥扑在脚踝上,她觉得冷,拼命克制住发抖的身体。 男人开口问:考完试了。 齐蔬愣住,垂着脑袋不吭声。 女孩站在哪里,而他的孩子却长眠地底,易渊只觉得烧心的苦,那苦的味道蔓延在五脏六腑。 回去吧。 他的话像一道赦免。 齐蔬差点落下泪来,她悄声挪开步子。 往外走了没几步,又被身后一阵低呼叫停,齐蔬转身,伞面的上水珠慌乱逃窜,躲不开坠落。 易渊看向她,神情哀怆,他嘴唇翕合,对着她说了三个字。 齐蔬听不清,也看不分明,震颤的灵魂搅乱了思绪里的无数个瞬间。 / 再回到山脚下,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了。 胡预还站在老地方,他没带伞,找了个枝繁叶茂的树下躲雨,后来风大雨密,头发肩膀还是遭了殃。 齐蔬看到他站着淋雨了,小跑着上前,将伞撑到他头上。 胡预吓一跳:怎么从这边下来。 忘记原来的路了,绕了一下。 她情绪淡淡,胡预明显察觉不对劲,看她不愿多谈,也不问了。 公交车回程。 她看着窗外,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眸光怔忪,像是在放空。 胡预伸手去碰她的,她没反应,他牵住,过了好一会儿,许是热了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看牵在一起的手,再看看他,最终抽出来放回自己腿上。 她的拒绝很直给,胡预好像习惯了,难过和失落有,理解和无奈也有。 这之后的路程他都规规矩矩,很无聊地把转着手机,没再闹她。 从镇口公车站到她家这段路,胡预问她毕业旅行去吗。 齐蔬没作声,一周前就说考虑的事,到此刻才真的开始想去或不去。 胡预又说:听说了几号查分吗。 24号。 胡预点头:我们22号出发。 齐蔬抬头,点点心动。 胡预很精准拿捏了她的逃避心理,如果有一个答案太重要,齐蔬希望揭晓的那一刻越晚到来越好。 我真的不习惯和陌生人待在一起。 理智稍微挣扎了一下。 他回道:我和你待一起。 齐蔬思索着:我还得和爷爷奶奶说一声。 嗯。 万一他们不同意 不同意就不去。 他很淡定,齐蔬心里愈发没底。 胡预,我不行的。 试试看。我有预感这次旅行会很有趣,就高高兴兴去玩吧。 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希望她高兴一些,自在一些,离那些过去远一些。 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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