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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从少管所出来的那天,是个响晴的日子。 她起了个大早收拾自己。 其实条件不允许她打扮什么,顶多是洗漱干净,再把头发梳梳整齐。 狱警把她进去前的东西还给她,密封袋子装着手机钱包和一些零碎的物件。 她在领回物品的文件上签字,老狱警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说话。 出监教育之前做过了,今天就不多和你交代了。出去之后好好生活,找个地方打打工上上班,你这个年纪还是找得到出路的。以后警钟长鸣,规矩做人。 没有耳提面命,也不再是以往的严声厉色。 谢有放下手里的东西后退一步,给他鞠了一躬,感谢他这几年多有照顾。 等谢有办完所有程序,外边的日头已经很烈了。从最后一道门跨出去的时候,竟觉着刺眼。 手机已经不能开机了,那张电话卡这几年无人缴费,大概也早已没法用了。 没有人知道她今天出来,不会有人来接她。可她还是在门口等了很久。连她也不知道她在等谁,可她想再等等。 她站在少管所的高墙外,感受着阳光空气和风,把她一寸一寸地包裹着。 奇怪的,没有解脱感,也没有重获新生。 就好像和里边,并无差别。 值班的人偷偷瞄过她好几次,大概是觉得她行为可疑,催促她离开。 她没等来和她有任何关系的人,哪怕是一个来唾骂她的人。 谢有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回州明。大巴一路摇摇晃晃,把仅有的那点精神气儿也给摇散了。 这个小县城还是那个模样,破败混乱,到哪都是一片死气,没有生机。 她去了趟城西,小巷子里那栋四层楼的破旧房子。冬吉曾经住在这儿的403,她提过想来,冬吉固执地摇头。 当时他说,那里很吓人。 可是他从来不向她描述,那里为什么吓人。 一个住人的地方能有多吓人呢? 这栋房子里边并没有比外边看上去好,楼道里没有窗户,楼梯两侧墙壁上被泼了漆,大面积的红色上写有不堪入目的大字,空隙也被小广告填满,早已看不清墙体本来的颜色。 走过楼道的拐角处,光线愈发的昏暗下来。不知道哪户人家堆放的杂物把她绊倒,谢有的手按在布满铁锈的栏杆上。 她忽然想起冬吉膝盖上常有的伤,大概常在这里摔倒。 她拍了拍手心蹭上的灰,在并不宽敞的楼道里摸索着走到四楼。 403里住着一户人家。 醉醺醺的、蓬头垢面的男人,把他的老婆从屋内打到屋外,又拖回房间里接着打。女人哭着求他停手,男人的动作并不因此犹豫半分。 屋内的小孩只是哭,却说不出一句话。那个小孩谢有没见过,可能是在她进去后才出生的。 邻居路过时表情麻木,甚至没有多给去一个眼神,屡见不鲜到还不如关心手里的泡面是否要多加颗卤蛋。 男人见谢有一直在看,啐了几句脏话,恶狠狠地问她看什么看,而后摔上了门。 铁皮门在门框里晃荡一下,门内女人小孩仍在哭,施虐继续,不停有桌椅或是别的物品被碰撞打翻的动静。 不知道打了多少年,是不是每次都打得像现在这样狠,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不肯离婚。 谢有就像这里的人一样麻木,感觉不到恐惧和残忍,即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不知道还能否用夫妻来描述关系的人。 其实,这和垃圾场一般的地方,和垃圾一样的人,有什么可看的呢。 可能她只是, 想再看一眼和冬吉相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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