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說當年 (第2/2页)
我讓妳幾子吧。」巖靖峰看穿了她,不由分說將黑子推了來。 「不用。」她瞪了他一眼,嗔道:「你那雙眼別管我下什麼就行。」 「我從來也沒看妳要下什麼。」巖靖峰笑了笑:「棋藝不精,別賴我身上。」 其實她棋藝並不差,在天門內和師兄們對弈,她也只輸給二師兄一人。然回回和他下棋,都是慘敗一片,自然疑他又讀她心思。 所謂,天不轉地轉,她鬼靈精怪地替他取過酒杯,斟了杯溫好的酒給他。在棋盤上落了一子。 巖靖峰笑而不語,取過酒杯喝著。他喜歡她那些小聰明,喜歡她全神貫注,仔細思量的專心神情;也喜歡她輸棋時懊惱喪氣,歛眉微嗔的模樣。 他杯一空,她便又為他倒酒,他今天心情似有些沉悶,見她倒了便喝,一盤棋下得不太認真。 忽然他道:「妳何不照妳父親吩咐,和我見面,便在這酒內,下些毒藥。」 「才說你那雙眼睛,總不安分。」她忍不住喊了聲。 「妳倒酒時自己上了心,怨不得我。」 她只道他不太信任她,總愛從她眼裡讀些什麼,卻不知道於他而言,她那雙沒幾分心機的眼睛,就是一般瞧著也能參透。他身旁門人,很是怕他,嘴上說的心裡想的,一直是兩樣情,是以她這雙澄透無畏的眼,自初見就叫他著迷。 「那你該知道我不會那樣做。」 他當然知道她不會,她只是圖他恍個神,給她的黑子幾條活路,然星天漠卻不然,明裡暗裡想著殺他,地門早有微詞。今年,她便要滿二十了,早晚要接上門主。什麼親事,星天漠始終當則笑話。 他落了子,瞧來一眼。「妳父親動作頻頻,要是激怒了我娘,我擔心,地門會傷害妳。」 「怎忽然說這個,不會的。」一盤黑子被圍殺得幾無出路,她正是懊惱,隨口應著道:「天地兩門和睦有何不好。你看你這棋,比我不知高明多少。」 她總說,她會盡力讓父親相信,他更適合君主,而他也得讓星天漠相信,他會鎖了劍,以德服人。 巖靖峰不以為然看了她一眼,心頭煩亂,又喝了杯酒,胡亂落了一子。 她後來知道了,她說的那些,聽在他耳裡,無比天真,或說是,蠢笨。 「阿夆?」她看著棋盤,秀眉微挑,再落一子翻了盤。她仍不太敢相信地喊道:「你輸了!」 巖靖峰回神看了看棋盤,真教她絕地反攻。他似也難以相信地淡淡一笑。「這盤棋空前絕後,我倒要記起來。」 其實她也知道,他因為心情沉悶才會失常。她歪著頭安撫道:「阿夆,我不怕父親危難,也定不讓他傷害你。只是,還需要點時間。既然你我心意堅定,再多等個幾年,你該也不介意?」 見她一雙美目盼兮,望著他脈脈相詢,他拎起一塊雪花糕送到她口邊:「吃吧。再這麼瞧我,恐怕等不了那幾年。」 他一臉淡淡的壞笑,足讓她剛咬下的雪花糕咽著,她急忙為自己添了些茶水喝了。 他笑了笑,收了棋盤,又拿了些黑子,在棋盤上緩緩落起陣式。「我想教妳七道地門核心陣式,萬一我娘差人拿妳,妳好有些機會活命。」 她聽了皺起眉,顯得有些疑惑。 巖靖峰一嘆,握住了她的手,語重心長。「我自會擋著她。但是,我真的怕,哪裡疏漏了,會護不了妳。寧夕,很多時候,我身不由己。」 「好好,你別擔心。」她鮮少見他如此擔憂,想是這親事又拖過一年,門人給了他不少壓力。她拍了拍他的手,哄小孩似的道:「我學就是,我會小心,離你那地門遠遠的。可好?」 巖靖峰生硬一笑,沒有回答。 而那一年,他開始逼她做抉擇。 只她想著妥協,已然太遲,他們終究鬆了手,再不會靠近了。 她不會忘記,他自斷魂島回門那天,攜著淮晏,兩人靜靜朝星天漠伏拜,又按禮朝她喚了聲上門主,冷冽的一雙眼,始終沒看她。 她自也不會忘記,在森門林裡,在幻陣裡,自他掌心遞來的明刀冷劍。 何以如今,他還要到她房裡溫柔的插滿一瓶白棠花,一子一子重下這盤棋。 她心裡一痛,倏然伸手揮落了棋盤,黑白子瀑布似的灑了滿地,她眼裡打轉的淚水也跟著滑落了面頰。 洛青見她神色並不多問,拭了她的淚,一把牽過她有些顫抖的手,握在手心。 輕輕一拉,他俯首吻上了她。 他一吻,只吻出她壓抑太甚,停也停不下的淚水。 「寧夕。」他將她連連吻上了回憶沉沉的桌案。「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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