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里鸢(二) (第2/3页)
啪嗒啪嗒掉在汤碗里。 风吹走了丝丝缕缕的云,终于露出皎白的月,门外的绣球花落了又落,寂寞地盛放在这有月的夜晚。 她在他怀里睡了许久,只是自己不知道。 裴容廷在郎中来到之前离开了,临走前问吴娇儿:是李将军让把我的死讯告诉姑娘的? 嗳嗳。 吴娇儿小心觑着裴容廷的脸色,他站在门槛外,白璧似的脸上半明半暗,唇角浮着似有似无的冷笑。 等银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已经是五日后的事了。 她这一病,本就因忧结内郁引起,吃了人参,沤了一身汗,又大哭了一场,把病气又都闷了回去,重新发起烧来。等再醒过来,暮春的最后一场雨已经结束,廊下侬华繁丽的牡丹凋落一地,荼蘼花事了,是濡湿的初夏了。 对于那天晚上,她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先问吴娇儿那晚可曾有人来过。只是如今裴容廷随李延琮下扬州打仗,那晚之后给了她和几个小丫头许多钱,叫他们不许说出去,吴娇儿也只好支支吾吾地矢口否认。 银瓶跟前只这两三个人,他们不说,她也就没有了别的消息来源。思来想去,那一夜的境况愈发模糊了,越想越觉得是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病一场,流尽了眼泪,她的心还在那,却干枯得像秋日里的叶子,灰落了一层又一层。 但是怎么办呢,徐家的冤屈还没有洗尽,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一天她精神难得好些,才洗了头发,被吴娇儿推出来,坐在门槛上看小丫头晾手帕子。不一会听见人来报信,说是将军回来了。 雨初晴,雁空绀碧。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门下走进来一个穿黛蓝半臂,白罗中单的男子。银瓶认出是李延琮,远远见他手里拿着一只二尺长的竿子,还当是只烟杆。 哟,病好了么?看着恢复得不错。 他笑着走近了,银瓶才看出那是一架木杆,上头站着只毛绒绒的小灰雀。 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这玩意在京城叫蜡嘴儿,又叫梧桐儿,年节庙会上打弹的都是它们。 他撩袍在她身边坐下,袍子底下露出皂靴和白绸袴,门槛子矮,更显得腿长没地方放。 银瓶立即站起身,蹙眉抱起了手臂,看着李延琮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往天上一抛,小雀随即扑棱着翅膀冲到半空,衔回小石子吐在他手心。 好玩罢。他洋洋得意,我们打进扬州府,在府衙里发现这爱物儿,回来一路就养熟了。这东西亲人,好上手,留着给你做个伴儿罢。 打进扬州府,短短几个字,省掉了多少血雨腥风。银瓶愣了一愣,忙问:打进扬州府了?那朝廷的兵马呢? 李延琮嘬着嘴逗鸟,半天才扔给她一句:躲到南京去了。 银瓶看不上他这纨绔样子,低低骂了一句薄媚,李延琮听见,却笑起来,靠在门旁仰头道:杜工部有首诗马上谁家薄媚郎,临阶下马坐人床。不通姓字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这诗好,对时对景喏,银瓶,酒就不要了,你们这里的茶总得捧一碗来罢。 银瓶没心思理他,提着裙子往屋里走,又听他闲闲道:既然身子好些了,赶明儿就搬到后头花园子里罢,里头有个两层的小红楼,足够你住的了。 府衙后头有个小花园,一直上着锁。银瓶愣了一愣,停住脚步道:为什么? 花园子里有花有草,叫人拾掇干净了,不是比前头有意思。怎么,不想去?就这么想离我近些? 你 银瓶低头横了他一眼,再不理他。 李延琮掸了掸衣裳,也悠悠站起了身,才打赢了仗,如今又能铜雀春深锁阿徐,实在是好事成双。 花园子是好地方啊,有花有草适宜养病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园子有锁,又在东北角,和某人歇宿的西小院遥遥相对。 若是穿过这斜对角,势必要经过他的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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