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歇 (第3/3页)
父皇如此中气十足地训斥儿臣了,儿臣高兴。 哼皇上像是被他气笑了,可没有发作。这个儿子是何等人物,皇上最是清楚,他深深地看了江容远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道,把最近朝堂上的事说来听听。 是。父皇突然不深究,江容远又惊又喜,毕恭毕敬地将这几月的朝堂事无巨细地一一禀报来,不敢有任何隐瞒。说完了他忐忑不安地看着父皇,害怕皇上揪出个什么错来。 皇上凝着眉,眯着眼,一直默默地听他汇报来,没有打岔,只在他说完之后问了问:这件事的操办方法是你想的?皇上问的是有关今年春耕的一件事情,这件事其实都有旧例,但是江容远做主改了。 是江容远硬着头皮回答,他当初要改的时候就被大臣联合说了一气,什么祖宗的规矩不可破之类的,儿臣去年一路南下,看到了许多百姓的生活,感慨颇多有些规矩虽是祖宗传下来的,但已与现下实情不相符合,所以儿臣做主改了。说完江容远便缩起脑袋,生怕父皇怒起责罚。 皇上并没有多言,他望着远方,透过湛蓝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又问他:你南下可有其他见解? 江容远不知道父皇这个问题是何用意,像是被先生突然考起问题的学生,盘算着回答。他本踌躇着,乍一眼看到父皇脸色又凝重了,赶紧开口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一股脑说了出来。经过几月的磨砺,当初他那些青涩未脱的想法也逐渐有了雏形,越说也越像模像样,有了那么几分可行之处。皇上没有面露赞许,也没有勃然大怒,不过时不时反问两句,江容远静下心来,细细思索,倒也答得上来。 父皇,此次南下,儿臣明白了,我大兴的江山不只有只宫城的朱墙黛瓦,还有绵延不绝的山脉河川。大兴的河山不止在庙堂之上,还在江湖之中。树梢之上已是繁花盛开,绿叶红花相映成趣,一切都满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寒冬终是结束,春光明媚了大地。碎着金光的树梢摇曳在眼眸中,纵使有千般的情绪也一下子碎在这春光里,只留满心安宁和无限希望。江容远深吸一口气:父皇,春天来了,但有许许多多人却见不到春天。儿臣、儿臣想给那些努力奔赴每一个春天的人一次看见花开的机会,让他们也能沐浴着春光把酒话桑麻。 皇上看着自己这个太子,曾经那般怯懦的小孩此刻竟能借着光映射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此刻皇上相信了他的那一份赤诚之心,或许这份赤诚之心真的能在未来可以给这个朝堂带来一些改变吧,只是还远远不够。 江容远没有呆很久,便被父皇赶回去了。父皇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回宫接手政事,所以江容远还得继续行监国之事。他本拟了一套父皇南下巡视运河的方案,想着今日呈给父皇看看,等他身体好些了,便能一路赏景一路休养。但此刻他是万万不敢的了,单说他不让皇上回朝、却让他远离京城这一项就够他莫口难辨的了。不过父皇身体逐渐恢复,这些烦扰应该会淡化吧? 太子走后,皇上终于支撑不住地弯腰咳喘起来,发出长长地破败的喘气声,脸色也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一直没有露面的皇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看了直不起身的皇上好一会,才缓缓蹲下身来,帮他轻拍着背顺气。 皇上好不容易喘过来之后,哼笑一声:你不是巴不得朕早点去吗?何必惺惺作态? 皇后把他扶着坐好了,方才歪头看他,启唇笑了笑:你不也是如此吗?但有一点你错了,我是希望你永远病着,只有你病着才会是我的启哥哥。这世界上此刻或许只有我那个蠢儿子想要你快些好起来。可惜呀她微凉的手指从皇上的脸庞拂过,若即若离的,像情人间的呢喃又像仇人的刀刃。 似是被她气到,皇上又咳嗽了起来,皇后以一种亲昵之态半拥着他:不过,我们终归是要同去同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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