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剑潭诗魂 (第3/3页)
脑里传来一把陌生女声:「红愁绿怨送春归,徒倚无聊几夕暉。十载光阴如一梦,游魂时逐落花飞。」 女声的吟诵带着乡音,姬颯又不是对诗词有研究的文艺青年,听懂是不可能懂的,但是那哀调带着的悲伤随着寒意流进她的心。这如泣如诉绵绵不尽,没有怨懟,只是无奈和悲凉,还有对姬颯来说有点陌生的思念与繾綣。多奇怪呀,不曾拥有的感情,被传递到心尖时,也能找出词汇形容。 忽然她手臂吃痛,反射动作抽回手,那诵诗的声音才消隐。姬颯五脏六腑尽是鬱结,一摸脸才发现都是泪,而滚滚的热泪还续续不断地垂落。 「还以为搬了家又有好些年头了,你不一定找得出来。」刘雷似笑非笑地审视着姬颯:「缓缓,再给我说说刚才打听到什么了?」 姬颯抹了抹眼泪,止住了抽泣,把那首诗和其他的消息磕磕绊绊地讲了个大概。 「剑潭诗魂果然还在呀。」刘雷唏嘘:「你别怕,这鬼的才情见识都不允许她害人,只是长日漫漫,想家思乡。不过,你哭啥呀?」 姬颯一时答不上来,一片树叶掉落在她肩上,她说:「不知道,只觉得难过。」 「曾经有这么难过过吗?」 「好像没有,即使有,我也忘了。」 「你说想当舆师,是想活得像个人,这是本末倒置,捨近求远。人的七情六慾,就是贯穿天地的通天塔,你首先要先活得像个人,才有机会当个舆师。这东西要教也教不会,你这木头疙瘩,还好是无根人,为师总可以让你下载情感的档案吧?这个档案,就是哀。」刘雷自觉与时并进,下载档案之类的词语都朗朗上口。 「喜怒哀乐的哀?」 「对。此女的父亲是清朝赴台官员,官场混不下去了,借住在当时的剑潭寺。她擅作诗,但身体有恙,在此病逝后芳魂不得归故里,会在月夜出来吟诗抒发哀戚之意。」刘雷看着姬颯哭过红通通的眼睛:「你知道吧,人在哪儿走了,葬在了哪儿,就是那里的鬼了。想家而归不得,家人离散心心念念,百求不得。这种不如意,是时也命也,箇中无奈怪不了谁,甚至辩不出个错处来,这样的哀,如今你可认得了?」 姬颯想起细细曾经说过不会在台湾寻短见,因为她想回家,原来是这个意思。情感来到她眼前,像是一个生字,要她从头学起哀的意思。原来这样的,她反覆品味这感觉,想开口问什么,情绪仍在哀中跳不出来,竟是词穷。 刘雷看了却是很满意:「你知道为什么她要作诗吗?」 姬颯摇头。 「不是造作卖弄,而是有些话无从直述,于是有了画、有了诗、有了小说、有了游戏。至于像你这样,还不懂迂回之美的孩子,说不出话就对了,根本无从表达起。」 刘雷说完示意姬颯退开几步,留给他面前更大的空间。 刘雷脱掉鞋,赤足在草地上走着似舞非舞,像是跛足行走的步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有点像醉拳,但又不是打拳的样子。他身上有着一种庄严的气息,虽然只是一个人看似乱走路,却像是祭祀或仪典般在地上画着符咒。 姬颯看得入神,她觉得此时刘雷一动一静都优美如夜空星辰,反照着千古万年的光辉。一套步走完,刘雷已是满头大汗。 「夏禹治水土,涉山川,病足故行跛。这就是禹步,禹步不是舆师的舆,是大禹治水的那个大禹。舆师不是道士,我们行禹步不是作法,而是与土地沟通。规矩我先不细说,总之,禹步你好好记着,必须学会。」 姬颯照着刘雷的样子依样葫芦两次,刘雷才勉强接受:「你想着你的初心立愿,专心再踩一次,别看我,踩错就算了,心意不能错。好好向天地表明心跡。」 姬颯照做,每踩一步,都默念愿能守护眾生。 最后,刘雷掐了个手诀,一掌拍在姬颯眉心,力道颇大,姬颯往后退了半步。 刘雷轻笑:「先凑合着使使,让你待会看得见地气,别像个二愣子。」 姬颯环顾四周:「我没看见什么。」 「憨儿,还不到时候。」刘雷仰头看了看天色:「该走了,今儿个要办的事多了去了,没时间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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