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90节 (第2/2页)
入狱的原因,也与她的老本行相关,涉嫌不正当交易。 靳月往咖啡里放糖,慢慢搅拌。 “弥弥,你看人可真奇怪。” “我们讲着人生最好不过平淡,又希望日子生出点恰到好处的波澜,可这世间波澜,哪有什么恰到好处的,总是一波三折,要人身家性命。” 钟弥不知道靳月此刻所感慨的,是他人还是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是劝她还是安慰,细想想都很多余。 纵独醒,也敬这世俗万般不清明。 何况她也未必醒着。 和靳月吃完晚饭,钟弥在路口与她们分别,转身去找自己的车。 仰头见一轮寒月。 那月,淡得像指印留下的半截灰尘,擦一擦就没了。 拿手机导航时,才恍然已经十一月了。 今日立冬。 州市有习俗,很多人家这一天会酿黄酒,卜岁又叫拜冬,章女士通常这一天会去庙里敬香。 妈妈应该会为她求平安吧。 警局那夜之后,章女士没再打电话来问,钟弥却总心有不安,频繁想起妈妈,觉得这事儿没有过去。 十一月中,钟弥接到妈妈的电话。 章女士说她来京市见一位朋友,本来想着钟弥忙,没打算告诉她自己这次的行程,在去机场的路上,忽然还是想打个电话给钟弥,叫她一个人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钟弥接到电话后就往机场赶去,想见妈妈一面。 章女士会一个人来京市见朋友,这太突然,也太奇怪。 刚入冬的京市已足够冷,路上行人已经裹上厚衣,灰沉沉的天色,如一层扯不开的发霉旧絮。 那天是小鱼和蒋骓对外宣布和好,特意办的趴,两人登对地站在一起,举杯叫来客玩得开心。 钟弥从宴会里出来,穿水蓝色的缎面长裙,细吊带,窄裙身,白色的廓形西装套在裙子外面,一副华灯璀璨里出来的明艳打扮。 整个机场,人潮匆匆,往南往北。 她白得发光,露肤度与季节不适配,踩纤细如薄冰的高跟鞋奔于其中,裙袂飘飘,长发飞舞,路人频频回头望她,美得像在拍电影。 那天为配裙子,钟弥戴了一条项链,链子很细,贝壳形状的链坠上嵌一颗蓝宝石。 小而纯净,如一粒沧海遗珠。 想到妈妈懂珠宝,最识货,怕被看出端倪,见面前,她将项链摘了,放在白色西装的衣兜里。 母女见面,章女士怕钟弥感冒,把自己手臂上搭着的厚外套给她穿,一摸钟弥冰凉的手,又说要去买两杯热饮。 钟弥说她去买。 折起钟弥那件白色西装前,章女士下意识探了探口袋,摸到那条链子。 红蓝宝石的密度都大于钻石,同样的克拉数,会比钻石小得多,而链坠上这颗蓝宝石,瞧着只精致不豪奢,却也绝对昂贵。 钟弥在外,章女士不管着她花钱,几千的鞋子,上万的包,平时也随她买。 可她给钟弥的那张卡,还买不下这样一颗蓝宝石。 其实今天看见钟弥,她远远就看出女儿的不同,这不同,从里到外,以前在州市,钟弥连旗袍都不肯穿,嫌打扮起来麻烦,现在窄裙高跟,驾驭得游刃有余。 该知道是有人改变了她。 即使没有这一趟会老友的行程,她也猜到女儿的生活大概因什么翻天覆地,只是结果更叫人震惊一些罢了。 钟弥买了热饮回来说:“怎么来京市也不跟我说,走的时候才告诉我啊。” 章女士笑笑:“妈妈又不是来找你玩的,妈妈有自己的朋友和生活。” 话音一转,又说。 “就像你,也有你的生活。” 钟弥心头泛起酸堵:“可你都来了,好歹告诉我一声,是什么朋友啊?” “妈妈的朋友你又不认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可以不完全交代自己的生活,但一定,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热饮杯子里的暖湿气,熏得钟弥眼睛泛潮,她忽然有预感,妈妈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她为自己的隐瞒歉疚,也为让妈妈这样担心自责。 章女士见她眼睛红了,便笑着问她:“现在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钟弥点点头,喉咙发堵地说开心。 她忍不住哭,上前抱住妈妈,像小孩子那样淌着眼泪,小声的,道歉似的说:“妈妈,我谈恋爱了,我一直没告诉你。” 章女士抚她单薄发抖的背,没问她跟谁恋爱,也没问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家里,只问:“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钟弥哭得更凶,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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