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78节 (第1/2页)
其实不过是延后了十余日,并不是太多漫长的日子。只是于谢琼琚这般根基几乎毁尽,病入膏肓的人而言,一夕如一年。 她依旧执拗地让薛真人每日催她醒来,又时因执念在身,偶尔自己也能转醒,只是已经下不了塌。 在如此耗尽心力的等待中,她没有等到回贺兰泽。 哪怕是落水伤重的他,都没能等到。 而是先等到了谢琼瑛,等到一场大火。 那是四月十五,月圆之夜。 开山后,将将布阵结束的红鹿山脚,兵甲罗列,火把高燃。 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趁着诸侯尽会西北九皇河一带,从永昌郡乘虚而来的谢琼瑛。 两拨对谢琼琚皆恨之入骨的人,专门递给他的情报,经他反复核实,确定贺兰泽兵甲尽归官中。再不是前岁那般,谢琼琚虽孤身在此山,却还是无数兵甲伏在山下。 如此,他趁着四月初八后,阵法开启又关闭最薄弱的节点,领兵而来。 欲要带走谢琼琚,杀了贺兰泽。 只是未曾想到,山下阵法精妙绝伦,根本不是随便可以破开的。 遂丧心病狂纵火烧山。 又传人不断往山上喊话,只要她走出山门,便可止息火势,退兵而去。 他的阿姊,从来不累无辜。 纵是他还不清楚谢琼琚此时情境,不知她如今对他记忆尚且还是那个由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若是他不放这把火,只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她真能随他走,甚至走之前还会让他先去寻贺兰泽。 他便真的能达到“带走谢琼琚,杀了贺兰泽”的意图。 可惜他不知,用了这般粗暴行径。 一时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然而,只要他出现,多来都是不好的。 谢琼琚被赶下山门救火的人群扰醒,护着皑皑听从薛真人的安排,同其他人转移往第九峰。 然而纵是夜风呼啸,干戈四起,隔着漫天火光,泱泱人群,她还是隐约看见被兵甲护着,越过阵法上山而来的谢琼瑛。 火势太大,似在他身后吞噬万物。 她将贺兰泽的话记起了一半,说是前头七月他们姐弟争吵自个才伤成这般,眼下她怒从心起,倒也不是欲要责备他旧事,只是惊诧这人怎会有如此行径。 这得呵止住才行。 谢琼琚觉得,他简直反天了。 然而,她才甩开侍者搀扶的手,踏出一步,只觉脑海中亦是一片火光腾起,她的阿弟就在火中央。 心里有个声音说,烧死他,烧死他! 他该死! 烧死他! 本就是漆黑的夜路,她的眼前彻底不见光亮。 只有气血在翻涌,腥涩在弥漫,一口血从激荡的心绪中喷出,彻底散了意识。 …… 贺兰泽在四日后回来此间,看见的便是红鹿山半山灰烬,草木尽屠;还有他的妻子昏迷于榻的模样。 倒也不是睡得十分安静。 她紧闭着双眼,时不时就吐出一口血来。 薛真人与他道完原委,从他手中接过芝蜂草,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建议,“相比尊夫人根基毁尽,气血亦即将熬干,您从寒潭染的寒气,伤得肺腑,若用此药,都能痊愈。” 形容狼狈的男人微移了目光,缓缓落在对方身上,依旧是温声浅语,“是您让我去寻给我夫人的,这药是她的。” 医者长叹,“夫人此状,老朽一成把握都没有。” “那还是有希望的,她有气息的。您看,她的身体还有血。”贺兰泽看着榻上人又一次吐出的鲜血。 薛真人无奈将原话告知,“四日间有一刻清醒,这是夫人的意思。” 她原话,“你能回来,她就很高兴。是她没出息,等不动了。” “病中人缪话,她说的不算。”贺兰泽神色平静,只忍不住咳了两声,只从薛真人手中拿过草药,“真人若不愿施救,在下不勉强。只是这草药是在下的,在下自个处理。”说着,便手中施力,欲要折断揉碎。 薛真人一把夺过,摇头叹息。 只吩咐童子给贺兰泽开一贴驱寒的汤药。 按方配药,分了七次,每隔一日给她喂下。 都是皑皑和医官侍奉的谢琼琚。 自小生杀、不信神佛的男人在佛前折腰,低头叩首。 点长明灯千盏,与香火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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