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弃礼(2) (第1/2页)
泯生,泯生。 你饿吗? 娼妓的儿子,四岁。暗箱里捆着,抽搐的肢,抽干的脂。劣质麻绳勒进骨头,骨上的皮肉杀进肋骨。咯吱、咯吱。 黑色的眼眶陷进去,胃部的抓手伸出来,掠夺:咸湿的空气、女人的淫叫、蒸腾流油的白肉。饿—— 痉挛的小腹。抽搐、抽搐、抽搐漫出酸水,糅在一起,干瘪的腹腔糅在一起,扯出无底的黑洞。吃、吃什么都好,尖利的幼齿磨着口腔泌出的酸腐。咯吱、咯吱。 熏天恶臭的垃圾场,和一条瘦狗争抢长了霉的半个馍。撕咬下的腐馕咽进去,无尽的胃酸涌上来,不够、不够。犬牙抻下一块薄薄的肉,生肉,生肉下是森森的骨,骨上燎薰的腥血直窜入鼻,陷进去的眼窝放着刺芒的光。 饿——女人空瘪的乳房在昏黑的眼前不停地晃,尖利的声音像一只丰满的鸟。干枯的骨盆硌着老男人胯下肥肿的两坨肉,晃着、晃着。女人锉刀一样的指,磨着绷紧鼓面的一张皮,在尾奏尖声变调,伴着嘶裂的、切割的声带震响——矬下来,矬下两坨还在搐动的肉。于是带血的肉丸摊在了她的手里,带着青黑蜷毛萎缩的皮,腥膻十足的味儿。 女人匍匐着爬过来打开箱门,双手捧着伸到她被绑着的孩子面前。笑。 泯生,泯生。 吃下去。 饿、饥饿。 为什么会饿? 你要认祖归宗的新家,富可敌国的易家,权势通天的易家。你是易家老爷真正的长子,名誉、权力、还是食物,通通属于你。 十岁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十四岁的可餐秀色、人体盛宴;十七岁陆军学院,政变那一年禁了供给,票选的倒霉鬼成了食物,而你每天分到的都是肚腩肉;十九岁开着装甲车,车轱辘碾过广场上一万颗头颅,以为碎骨像爆炸的榴霰弹,实际只有细不可闻的声音。咯吱、咯吱。 战壕尾后瘸腿的伤兵扒吃着树干,一墙之隔的贫民窟主食干面包混着泥,边境线咬着死猫肝脏的敌国小女孩伸出满是污泥的手:哥哥,哥哥我好饿。交给她咬住你的手,然后枪口抵住了细瘦的颈后。一声崩响,咬下的一块薄薄的肉,生肉,生肉下是森森的骨,骨上燎薰的腥血直窜入鼻,陷进去的眼窝放着刺芒的光。 刺芒的光,敌国防御线搏杀火枪刺刀的光,滋生着饥饿。 血色礼拜日,献祭一亿片最新鲜的肉,不是献给天国的神只,而是献给现世的领袖。大元帅大礼堂高位谑笑:泯生,我们强硬有力的年轻副手,究竟什么能够满足你的胃口? 食欲、权欲、性欲、爱欲,渴求的都是同样一种东西,渴求本身就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病。 二十二岁从前线开车回来的那个晚上,幼年的饥饿再度捆住了他身体,很多年,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所有的脏器像是在绞肉机里翻腾,胃酸在内部发酵沿着骨髓循环,冲破堆积在胸腔的火药和灰烬,涌上喉管,竟想要呕吐。而发了黑的眼眶,容不进任何的东西。 人都死光了,宽阔的公路空无一人,以百码车速横冲直撞疾驰无阻。眼前一片虚空的黑,就像穿行在亘古静寂的荒芜之地,野蛮地冲破那些从未存在的东西:身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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