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2/2页)
解得不多,他哪能想到这区区几文钱的东西并不可信,哪怕是真的有用,也不会起到很大作用。 所谓期望越大,落差越大,所以当冰冷的笑声在耳边炸起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连害怕都差点忘却。 睁开眼,朦胧的天光将屋内照出一点轮廓,透过发黄破旧的床帐,茅草搭成的屋顶清晰可见。 是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家。 床帐顶打了好几处补丁,其中左上角那一处最旧,已经褪色发白,是他小时候顽皮扯破所留下的痕迹。 宴江逃出家的时候,只是想着躲一阵子,总有一天会重新回来。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一觉醒来,自己就从百里外的胡三乡凭空消失,回到这里。 喊叫尽数被卡在喉咙里,他才发现自己浑身无法动弹,只能像个僵尸一样躺在床上,惊恐又绝望地看着两步外的人形身影慢慢靠近。 那是个高大的男子。 皮肤泛着死人的惨白,白到即使在如此昏暗朦胧的光线中都耀眼无比,衬得一头高高束起的发比之墨汁还要黑;身上衣着华贵,却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地域的陌生形制,黑底金边,袖摆处点缀大片的红,仔细看去,竟是无数诡秘繁复的绣纹。 男子行走间,带着广袖微微摇摆,其间似有字符流动,待到宴江仔细看去,却又被迷了心神,眼前无数纹路涌动,仿佛灵魂也要被吸噬出窍。 “放肆!” 一声冰冷的低喝。 宴江视野中衣摆一挥,便有一阵风大力击中他的脸颊,将他打得脸偏了偏,骤然回过神来, 而诡异男子还淡然站在原地,看宴江的眼神冷漠无情,就像在看一只无所谓的蝼蚁。 “想活命,就好生听着,鬼府可以暂不收你。” 高高在上的,不带任何温度的语调。 “鬼界无意干扰人界法则,本座暂居人界,需要一处清净的居身之所。你若识相,就收起心思老实听命于本座,若不然……” “你的体内已被本座附上一丝鬼气,大可以再一次尝试逃跑,哪怕跑到天南地北,本座都寻得到你,像今夜一样。” 似乎是宴江越来越惊恐的眼神取悦了他,他眯起眼睛,顿了顿,换了一种柔和些的语气,才继续道: “但还是不要尝试了,毕竟若将本座惹怒,你锦县宴氏独子一条命可不够赔。龙嘉八十四年收入地府的宴氏夫妇二魂,至今仍未投胎,本座要其灰飞烟灭,也不过动动手指的功夫。” 他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眼白,瞳孔隐隐闪烁着鲜红的光,配上慢悠悠的语调,却是比方才更要恐怖上几分。 说着话,男子身后竟凭空漫起一整黑雾,汇聚着凝成一只华贵的紫木椅。 男子极为自然地坐下,靠进椅背里,用手虚虚拖着下巴,一派贵气慵懒的模样:“若是听明白了,就起来表个态吧。” 他的食指为不可察地一动,便撤了人类身上所有的禁锢。 宴江早已被吓得半死,其他话没听进去多少,好歹还是听明白了自己父母的亡魂被对方捏在手上,顾不及抹一抹脸上被吓出的泪,连滚带爬地翻下破床,佝偻着身体跪在鬼王脚边,一个接一个地疯狂磕头。 “我错了、小的错了,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饶小人父母一回,宴某当牛作马,在所不辞!” 说到激动处,舌头直打结,露出害怕得不住颤抖的哭腔来。 那副涕泗横流的模样又窝囊又埋汰,时崤本就有些不满,一想这人要是再磕破了相,日日在眼前晃荡看了更是生烦,便勉为其难地放出一团黑雾,阻了他继续磕头的动作。 但也恰恰是这类窝囊人,用起来最是听话趁手,主子不发话,就一直维持着五体投地的跪趴姿势,不敢动弹。 时崤抬脚,黑色长靴踩上那看着瘦弱不堪的脊背,羞辱般把他当作脚蹬来用,宴将也只是一抖,也不敢多言。 剧烈的心跳隔着皮肉、衣物与鞋底都能感受得到,可见此人恐惧到了极点,若是再受一次惊吓,估计不需要亲自动手,也要当场一命呼乎了。 时崤自认好心,没再招出些什么不好看的玩意,只操控着黑雾将他的头颅托起,逼迫他由下而上地仰视自己。 “本座是鬼府的王,名曰时崤,你可记住了?” “记、记住了。小的姓宴名江,表字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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