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剑(1v1火葬场) (第2/4页)
的眼泪,不知该不该与他谈论,最后只端来温水扶他坐起。 凤启捧住水碗,反而开口与他说:“我好像梦到你。” 云鹤正替他垫上软枕,听见这话动作一顿,没问他梦见什么,可能不敢,可能知道他要继续说。凤启果然接着道:“记不清了,好像有你,还有父亲母亲。很久没梦见过他们……从前没梦过,现在更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想告诉他们为了替他们偿债,我这一生像个笑话……不过,终于是偿完了。” “不要这样说。”云鹤的手垂下来,掠过凤启的肩,停在床沿,离凤启的手很接近,切实隔一线。 凤启想笑,又咳一阵,只笑出嘶哑的气声。等喘匀气,他头一次侧眼看云鹤,执意说:“我活到现在二十来年,不像为自己活。从前为了父母栽培要做神木山庄的凤公子,虽然为些虚名奔忙,身边还有你说话。可惜名利是假的,你也是,奉行正道的爹和娘也是。神木山庄里两本日月剑谱,日谱是父亲从你养母素梅仙那儿骗来,月谱是母亲从桃花娘子处偷得。世上有这种巧合,两个盗谱之人遇到一块,还各自留有真心,靠两本偷来的神功剑法独步江湖,建起了神木山庄,生下了我。” 他把水碗搁在床边小桌上,更凑近地正视云鹤,看得云鹤愣神,想不好安慰的话。凤启并没在等谁劝慰,与刚才不同,现在他平静笑起,像闲聊旁人之事,继续细细梳理:“我出生时,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是否觉得已将过去抛在身后?有了新开始,还有我这个新新生命。他们一定是如此想的,因为从没与我说过,旧事难言,不说就像未发生。如果盗谱后退隐江湖,我们尚有机会做一户普通人家,固然不会有神木山庄的威名,父亲也不会遭人射杀,母亲不会随他而去,素梅仙和桃花娘子恐怕难找到我们的踪迹,我就遇不到你,遇不到桃花娘子,不会觉得活一遭如此可笑。可是江湖种种,谁能逃去。” 他累了,枕着双手重新躺下。云鹤以为他要再睡去,又听见他说:“十七年前我遇见你。” 他要旧事重提,云鹤好像脖颈遭人扼住,还是坐在床边,陪凤启长谈。他想起十七年前,十七年来常梦见,难说美梦噩梦,只是记忆尤深,不用回想便能说:“你从雪地里救下我。醒来时告诉我,你救下我,要我做你朋友,永远在你身边。” 七岁的凤启说这话,十岁的云鹤答应他。对孩子来说其后十七年和永远相差无几,或许算完成诺言,不过他们是否有过孩童的天真尚未可知。无论如何,云鹤已离开凤启两年,他替素梅仙盗回日谱被赶出山庄,既不再是凤启的朋友,也当然没有永远陪他,食言得彻彻底底。 他欠凤启一些情与义,世上最难算清。然而凤启不是为了向他讨债聊这些,凤启还完了上一辈的,不想再算下一辈的,太疲惫。他只想告诉云鹤:“我俩遇见那天,母亲去世不出头七。我罹患惊魂夜游之症,庄里名医扎堆出入,找不回我一场好眠。父亲死后我是跟母亲睡的,母亲死后我能找谁?我该养条狗,可是我捡到了你。你是装伤来骗我的,但是没关系,我还是从此睡得着了。或许你不是重要的,只是我需要一个活物在身边。” 云鹤听时,望着床边灯台,烛影重重,似妖似魔。他从十岁……从刚来到世上起就犯下的一些错事也像在光影间摇摆,纠缠他到如今了,直到此刻凤启说,都不重要。他在床边弯下腰,喃喃:“这不能算作……没关系。” 凤启不做声。云鹤想起些事,对凤启说:“这间屋子在泰湖边。” 这才让凤启笑了,又在笑声后念:“泰湖。” “你从前跟我说,江湖里没牵挂,不如两人到泰湖边耕樵度日。离庄之后,我在这过的两年。” “我记得,”凤启说,“我还记得,我希望我忘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他一只手伸出来,手背遮住眼睛,他已为自己哭过了,不想再掉眼泪。直到情绪平复些,他问云鹤:“你现在仍叫云鹤。” 云鹤产生一种可怖的预感,由心至身冰冷了。他说不出话,凤启就知道他没改过名,叹息:“十六年前你说什么也不记得,我给你这个名字。这是我未出世的弟弟的,随父亲姓,母亲选的名,没有用上,我给了你。把个死人名字给活人,好荒唐的事。你离开两年,应该改了。” 长久没有声音,凤启甚至不知云鹤还在不在。最后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说:“我仍然叫云鹤。” 4. 一座屋里其实住着两个残喘的病人,无论心与身。当月十五,凤启发现这件事。 没有云,圆月高挂,像天上一只冰冷的眼,看得人惶惶惴惴,欲做出些投湖类似的事。 幽寂的月光也爬进凤启房里,窗棂窗纸没拦下,照得他睁眼到半夜,睡不着,醒着又时时感觉到骨骼经脉的细痛,更难捱。他坐起身,躺在床上半宿,手脚仍然冷。在他坐起时,隔壁一声哐当,是碰翻了椅子。 还有醒着的,可能也是受满月折磨。凤启出神地坐着,不知该睡该起,干脆等着,不知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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