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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 “小家小户,勉强能吃口饱饭,叫什么公子?羞煞我们这等穷人了。” 那圆觉却沉声道: “怎么不能称公子?这孩子聪敏好学,年纪轻轻却行事沉稳,又不贪图名利——前年山中大雨,贫僧眼不视路,差点送掉性命,幸得这孩子上山打柴挺身相救。他却不要贫僧的谢仪,因听贫僧讲经有趣,只求贫僧替他觅几部经书来读——这等行事做派,多少王孙公子的气度都要被比过了。却不想竟然得了急病,就此亡故了!” 那妇人抽抽噎噎,却待圆觉烧起香烛纸马,院子袅袅腾起青烟,方才哼哼唧唧道: “唉,娘早就教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们这等小门小户,又不指望读了书能考个状元,做个大官。让你学学算账,替万家做个账房先生——你却说万家的钱来路腌臜,百般不肯。这便罢了。那戏班子的人只道你一表人才,人又机敏,看重你,要你去学两年戏,捧你做个头牌小生,从此吃穿不愁,银山出金山入的,你却说,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偏不肯去。天下谁与钱过不去呢?若不是无钱看病,你这孩子怎会年纪轻轻——你总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是咱清平城,这路是行不通的啊。你不见那万宾朋与叶千愁,分明是一般聪明的堂兄弟两个——那叶千愁读了一辈子书,怎么样呢?还不是落得个烧死在小峰山的下场?他那书堂里只怕是野狐野鬼才回去祭一祭,他教出来的那些学生呢?那万宾朋不学无术,倒是金山银山,享用不尽——如今娘真后悔啊,真后悔让你识字读书!” 那圆觉在一旁听了,连连冷笑,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冷淡不耐,问: “我只听说万宾朋是清平城里出了名的大善人,怎么会有腌臜的名声呢?” 那妇人擦擦眼泪,支支吾吾半晌,方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却也实在不清楚。只是我儿生前提过这么一句,我便也如此以为了。那万宾朋名声确实挺好,还开了善棚,若是有病弱将死之人,无钱火化,不但可以到善棚等死,免费火化,那万家倒还要找补家属二三两银子。只是那万家却不收死尸,说是晦气,只招将死之人,道是这样才算善举——唉,若不是我儿对那万家成见甚深,我——” 那圆觉哼了一声,言词之间微微有些寒心: “若不是令公子对那万家有成见,只怕尚未死透,就被你卖给了万家换几两尸骨钱!” 那圆觉骂骂咧咧,抬脚就要走,却想起什么来,回身朝那妇人扔了十几两银子,怒道: “省得你朝思暮想,少把你儿子卖了这几两尸骨钱!你这种人真是愧为人母!” 那妇人吓了一跳,抽抽噎噎,怯生生道: “大师,这香烛纸马,我还没跟你算过钱——” 那圆觉一只脚已然踏出大门,怒道: “那香烛纸马又不是给你的,我圆觉一辈子市侩,唯此一个知己!伯牙已逝,子期难返。可怜可惜!可笑可叹!” 僧灵罗见那圆觉一路颠走,不多时便失去了踪影,那狐狸却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想些什么。半晌,那狐狸方才从檐上跳落地面,正从僧灵罗下方慢慢走过,嘴里不自觉念叨着: “唉,那老和尚讨厌得很,本来想捉弄他一番,拿回银子。可是——” 那狐狸耷拉着肩膀,显得背影小小一只,语气里凭空添了几分迷茫: “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朋友死了。他心里一定很孤独吧。” 那狐狸走了几步,却停住脚步,靠在一根柱子上,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伸出两根食指对着玩儿。僧灵罗立在檐上,注视了那狐狸良久,忽然心生一念,化作一只黑猫,“喵”的一声,从檐上跃了下来,立在那狐狸身前。 那狐狸歪着脑袋,看着黑猫,眼睛眨巴眨巴: “走吧,今天我心情不好,不想打架。” 黑猫也歪了歪脑袋,走上前两步,用爪子碰了碰那少年大剌剌支棱着的两条小腿。 那狐狸叹了口气,问: “你也孤独吗?” 黑猫走到少年身边,见他低下头,朝自己伸出一只手来。黑猫小心翼翼地让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跃上他的肚子,让他摸着自己背上的毛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少年的怀里。 僧灵罗听着那少年近在咫尺的心跳,听着他悠柔绵缓的呼吸,心想,—— 原来那缺少了一块什么的感觉,就是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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