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青寄 (第4/4页)
上辈子谢青寄回答说同性恋不是病,这辈子他的回答也还是一样,令他惊讶的是王雪新的态度没有那样偏激。 她坐在秋千上唉声叹气,已经顾不上对同性恋这一现象刨根问底了。 谢婵刚才的那句“看着痛哭的唐思博,却只会觉得这个男人十分懦弱。”让她忍不住联想到谢文斌。 她也曾无数次见过对方的眼泪,在她和亲戚吵架之后,在她和重男轻女的公婆吵架之后。 每次冲谢文斌歇斯底里地抱怨、争吵、质问,他就会泪流满面地忏悔,说下次一定改。 王雪新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中,逐渐被消磨了爱意。她某次看着谢文斌的眼泪,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懦弱,很可怜。 她的女儿到底是走了她的老路。 王雪新的内心在这一刻终于动摇,她似乎不应该催着谢婵结婚,逼着谢然相亲。 “小谢,你哥哥姐姐名字都是单字,就你是两个字的,你好像也从没问过为什么。”王雪新突然发出声苦笑。 一阵凉意袭来,王雪新那句“起风了”的口头禅终于应验。谢青寄抬头看了眼旁边哗啦啦被风吹动的树叶,主动脱下外套披在妈妈的肩膀上。 “为什么?” “你也知道你爸爸是写,搞剧本创作的,经常会去外地采风找灵感,有次他去藏区之前,我们两个又在吵架,后来他走以后,妈妈才发现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总是带来改变,当年的王雪新忍不住多愁善感,后悔起自己的坏脾气。她想要改变,在拿到化验单的那个春天又再度变回对爱情婚姻充满期待的少女。 谢文斌所在的藏区还没有通电,只能靠书信来往。 那个在新生命到来的春天里,王雪新坐在刚长出的青草地上,写下满腔爱意。夫妻二人又回到了最原始的交流方式,月月守着封要辗转大半个中国才能收到的信件。 谢青寄明白了,原来这个青字在妈妈心里代表春天,他的名字的含义是——“在春天寄出去的书信”。 “那为什么后来又离婚了?”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专门选在他过生日的这天离婚,可他觉得王雪新现在为谢婵的事情烦恼发愁,他似乎不应该再往妈妈心口捅刀子。 “生完你以后就喜欢吃辣椒,有天跟你爸去下馆子,找服务员要了很久的辣椒酱都没人送过来,结账的时候我脸色不是太好,就问了句为什么我要的辣椒酱一直都不给我。你爸觉得我很丢人,很不可理喻,认为我在故意找茬,很没素质,回家的路上我们就吵架了,他一气之下说离婚,我同意了。” 王雪新笑了笑,回忆起陈年往事,似乎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两人离婚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一碟没吃到嘴里的辣椒酱。 可谢青寄却知道,父母之间积怨已久,问题不是出在辣椒酱,而是王雪新在外受到不公平待遇时,父亲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母亲的表现很不可理喻。 他连服务员都能体谅,却体谅不了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王雪新,对妻子的苛求与软弱,是压死王雪新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这些年你是不是觉得亏欠了我们,才一直想要让哥哥姐姐早点结婚,有一个自己的家庭,那如果以后有人可以担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你还会这样想吗?” 谢青寄直直地看着王雪新。 王雪新笑了笑,平静道:“我以前也想要一辈子保护你们三个,可小鸟长大了,总会飞走的啊,以前觉得妈妈是保护你们的鸟笼,长大了,鸟笼就成枷锁了。” “哎,算了,不说了,回家吧。” 她从秋千上起身,中年发福的身体猛地站起时有些吃力,眼前突然黑了黑。王雪新头皮一阵酥麻,慌忙扶住谢青寄的胳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视线。 谢青寄担心地看着她,问她怎么了。 “生你的时候落下的老毛病,猛地站起来就眼前发黑,放心吧,妈每年都按时体检,不碍事。” 她扶着儿子结实有力的手臂,突然有些绷不住,鼻头一酸,失落道:“小谢……上次你过生日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妈好像又自作主张,把事情给搞砸了。我都当了三回妈妈,怎么还是做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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