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二) (第2/2页)
笑的话,他弯下身子将还在发热的男人抱起,踩着沾有对方温度的拖鞋把人送回床上。好说歹说地哄着云关把酒瓶从被窝里拿出来、老老实实地在床上睡觉等他出门买药,去厨房烧了热水后,揣上手机就马不停蹄地出发。 楼下的药房还在营业,陈玉轩快速买了东西,赶回门口时才想起自己忘了管云关要大门钥匙。本来就是他自发想要照顾人家,也不好现在敲门,又费功夫地去宿管手里借了备用的那份,这才开锁进屋,身上折腾累得冒了一层汗。 云关睡得很老实,陈玉轩摸着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依旧有些烫手,讲不准是病还是睡出来的。他给掖好了被子,过了半个小时把人喊醒,兑着温水喂了退烧药,云关又自己倒了一杯,全喝净后脸上也恢复了些精气神。 “苹果在书柜旁边。” 他还记着点东西,手探过去从床头桌上摸出体温计甩了甩,衬衣解了两个扣子,方便他把温度计夹在腋下。陈玉轩在一边目光飘忽地看着,在他微微脱衣时侧过头咳了两声,有点不明所以的避嫌。 “你……这两天别喝酒啊,那个,留着,嗯,留着以后喝。” 云关点了点头,反应依旧慢了半拍,遮着嘴打了个哈欠,稍微精神了些。 “你要走了吗?” “嗯。”陈玉轩点点头,“市里下了审批,我后天就该离校了。” 踌躇了一会儿,又添了句:“有空一起吃个饭?” 云关茫然地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他笑得有点娇憨,眉眼弯弯,像水里荡漾的月影,拨弄着陈玉轩最柔软的心弦。 “我是问你现在要走嘛。” 他还在笑,气卡在喉咙里,别过头咳了两声,脸又呛得红了起来,陈玉轩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拿食指轻轻戳了戳。 很软,像一块温顺的云朵。 年初他俩通了场电话。 彼此之间隔着话筒,看着窗外同一片绚丽的烟花,在秒针撞在“12”时,陈玉轩表了白。 天被染得很亮,四周都是暧昧的红色,云关在浅浅的毛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眼里有半块月亮。 陈玉轩送过他一盆小花,巴掌大的一簇,盛在陶瓷碗里,底部磨了个排水的孔。 那盆花摆在电脑边上,只有这里才能提醒云关记得浇水。他不太喜欢,也并不擅长养花,不过是有一点羞涩的渴望——他想收到一束爱人赠的花,只是一束,只是小小的一把,足够握在手心。 但陈玉轩不懂的,他喜欢看云关摆弄花瓶,喜欢看云关收下他定制的玫瑰。 他爱着自己世界里,那个“云关”的影子。 云关偶尔会掐着指头数,一,二,三……他们已经生活八年了,从满腔热情的年轻人,到安于现状的成年人。他们没讲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情话,只是单纯地搭伙过日子。他觉得这样是正确的,和爱人一起就已经足够,熟悉对方,接纳对方。 毕竟能改变生活的不止他们自己,还有一个或重或轻的现实。 陈玉轩同他坦白的时候,云关心里是明白的。 枕边人不经意的疏远,小习惯的改变在他眼中真的很明显,云关清楚这些变化,只是没想过陈玉轩已经和那个姑娘结婚半年。 他有点累,沉默着去厨房倒了杯水。 老旧的电暖壶把手上落了一层灰尘,放了很久的白水挂在舌上有些冷,杯底细碎的渣滓沤在一起,云关伶仃想起了那瓶红酒。 丢在宿舍床下的酒在搬家的时候碎了,红黑色的汁液流在沥青路上,影子里混着玻璃,像潭波光粼粼的死水。断开的木塞在上面磕磕绊绊地漂浮,最后被路旁拾荒的老人捡起,放进了“不可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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