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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对他用强,要款款柔情。” 柔情,怎么个柔情法? 大伙儿都管宝瑟儿叫公子,那他也叫公子便罢,可他的嗓子太粗了,不好听,得把这两个字说得悦耳些,于是捏着嗓子,小声练习了几句:公子、公子、公子……猛地摇摇头,总觉得不对味。 其实他见过连大少爷好几次,那不是个好人,说得好了是风流倜傥,说得不好听,就是不三不四,空有一副皮相,也怨不得老爷夫人要拆散他们两个。大宽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连少爷的笑样子,对着一小块海棠窗玻璃模仿了一下,把嘴角往上斜勾了勾,勾得脸都抽筋了,可怎么学都是憨头憨脑的,仿不出那股轻佻浪荡的神情,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你在干甚么?”身后忽然有人问。 大宽吓得腿都软了,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宝公子,忙道:“没、没!” 宝瑟儿心道这下人好生古怪,对着镜子做些怪模样,好似抽羊角风一般,便问道:“你的嗓子不舒服?” “没,没……” 宝瑟儿虽然不像别的东家那样打骂虐待伙计,却也不喜欢伙计偷懒,吩咐道:“你听着,到后院去,把箩里的咸李柸挨个挨个地翻过来晒,晒得发硬了再收,知道么?手指头捏捏就晓得……弄完了,去打水,去外面把新到的一批鲜桃洗了罢。” 少夫人凤目含威,大宽怕他怕得紧,连连点头答应。蹑手蹑脚跑去后院翻李子片。 翻完了回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一桶桶地挑井水来,搬了条小胡床,用指腹搓洗桃子上的绒毛毛。不知那宝瑟公子在哪里?大宽用余光往上偷瞥了一眼,发现宝瑟儿把两只脚搭在木台的杠子上头,居然是在看小人画,边看边笑,笑得不可抑制了,肩膀颤着,连书页也在飒飒地发抖。 大宽低头哼哧哼哧地洗桃子,心想有钱人可真舒服。洗到一半,店里漏出一线光,原来是帘子掀开了,他以为有客人到,连忙披上巾布起身迎接。却是连大少。 宝瑟儿抬起头,笑意还挂在脸上,合上了小人画,手肘撑着脸,道:“我的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忙人,这是在做甚么?”连天横打了帘子进来,一身乌黑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脚踩着粉底皂靴,在盆里顺手拿了个桃,放在手里掂了掂,嘎嘣咬了一口。 那是他才洗的!大宽心里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埋着头使劲洗桃。 ????“现在没有客人来,我在看笑话书。” “有这么可乐么?”连天横拿起来,一边随意翻了两页,好像并不觉有趣,合上书,不以为意道:“只你爱看这些玩意。” “乐死人了,有意思着呢!”宝瑟儿把他手里的书一抽,敝帚自珍地拢在怀里。 连天横伸出手,把那咬了一口的桃递到宝瑟儿嘴边,问道:“丁掌柜怎么没来?” 宝瑟儿探出个脑袋去,张嘴吃了一大口,口齿不清道:“他孙女出水痘,怕抓烂了脸,便请了几天假。” “那只能请当家的辛苦几天了,嗯?” 大宽听在耳朵眼里,心里也纳罕,这大少爷怎么管宝瑟公子叫作当家的,这真是头穿袜子脚戴帽——颠倒过来了。 连天横又问了几句话,宝瑟儿答了,两个人闲聊着,你一口我一口,把一枚大桃子吃得剩个桃核,真应了那句话——断袖分桃。话题又引到一旁干活的大宽身上,大宽听他们谈论着自己,浑身紧绷绷的,做贼心虚。 “你把脑袋抬起来。”连天横道。 大宽险些以为连少爷发现了自己图谋不轨,战战兢兢地说:“少爷……” 连天横一双漆黑的眼睛俯视过来,含笑问道:“你叫岳宽,从前在茶油坊的老刘手下干活的,是不是?” 大宽惊呆了,想不到少爷竟然记得自己这号小角色,连家大大小小的店铺,遍布全镇河、丰谷,还有周围零星的几个小县,有些大酒楼,光是最底下的伙计便多达一百来号人,真要记住,还能对上号,那可不容易! “噢……回少爷,是。” 连天横盯着他,拿起柜台的巾布揩了手,莞尔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想东想西,好好干罢。” 大宽出了一身冷汗,好似被他看穿了目的,心想着这大少爷真是成精了一般,三言两语之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好在连少爷没有过多纠缠于此,换了个话头,对宝瑟儿道:“不是说出了一批玫瑰松子糖么?我想看一看货。” 宝瑟儿点了头,在抽屉里拿了钥匙,道:“大宽,你在这里招呼客人,我带少爷有事去。” 等他们去了后面的储库,大宽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了口气,好似逃过一劫,一口气洗了一大盆桃,还有三四盆等着他呢,抱着盆出去,把里头的脏水倒了,又提水桶去后面的水井里打水,忽然,一阵若隐若现的娇声从不远处飘过来,他停下脚步,放了桶,循着那声音过去,走到储库的大门口。 大宽悄悄从门缝里看过去,等他看清时,眼睛忽然瞪圆了。 也不知这大宽无意中撞见了甚事,害得脸庞儿也红了,心窝儿也烫了。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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