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桃 (第2/2页)
至于阵心……洛景扫了眼木长松身上的生气,还挺浓厚的,出去多补补应该就回来了。 “你去树下站着,将鞋脱了,脚踩地上,手扶着树。”洛景吩咐道。 许是涉及到性命的事,木长松丝毫不敢懈怠。 破幻境,须得入阵眼,阵眼里有幻境之主的执念,破阵眼的过程也就是散执念的过程。 在这个阵眼里,他可以知道幻境之主最放不下的事情。 届时,管她报仇还是怎的都可以。 —— 陈大夫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他叫着她的乳名循循善诱:“小桃子,虽说你是女子,却也是我陈家的独苗苗,可得记牢了咱家的祖训喽!” “第一条,医者怀仁心。须知作为一个医者,你手上的功夫从来便是用来救人的,切莫可去害人啊。” “知道了,爹爹,小桃子一定记得牢牢的!” 几岁的女童不懂什么叫做医者仁心,只是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望着她爹爹笔下的那几个字。 …… “爹爹,小桃子想吃糖葫芦,可以吗?”长大一些的小姑娘巴巴地望着背着药箱的人。 陈大夫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和蔼:“小桃子乖,吃糖坏牙齿,不吃可以吗?” 小姑娘脑袋耷拉下来,看了看红得刺目的糖葫芦,又看了看她爹,舔舔嘴不甘不愿道:“那好吧。” 他又摸了摸小桃子,夸赞道:“哎,小桃子真乖!” 说完偏开头笑得开心,小姑娘没看到。 小姑娘一路上耸眉耷眼的,都提不起什么兴致。 他牵着她回了医馆,到了门口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哎!小桃子你看这是什么?” 小姑娘眼睛一亮,看到那串糖葫芦就挪不开眼了,大声回答:“糖葫芦!小桃子想要的糖葫芦!” 那串糖葫芦在她眼前一晃,她还没拿到呢她爹爹就举高了,故作深沉地说:“小桃子,医书背了吗?” 她盯着那串糖葫芦:“背了背了!”长嘴要开始背书:“一箭球别称三角草、水百足、金纽草……” 最后陈大夫一脸满意地将糖葫芦给了她。 小姑娘抱着那串糖葫芦吃得开心,突然问:“爹爹,小桃子的娘亲去哪了呀?他们都有娘亲,小桃子的娘亲呢?” 这话问住陈大夫了,医馆的人都知道陈大夫原本有个神仙似的夫人,后来因为难产逝世了,但陈大夫也未续弦,他们懂陈大夫的情深,也不会当面提,更不会当一个小孩的面提。 陈大夫勉强地笑了笑:“你的娘亲啊,原本是天上的仙女,有一天她想天上的家了,就回去了。” 小姑娘一听自己娘亲是仙女,可开心了,比吃到糖葫芦还要开心,一直傻乐呵,嘴里念念有词:“我娘亲是仙女,小桃子的娘亲是天上的仙女,小桃子也是仙女,小桃子是地上的仙女。” 陈大夫在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叹了口气。 …… 时光荏苒,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她的爹爹却病重在榻。 或许这就是生老病死,总有人要离开。 这夜雨幕沉郁逼人,一道闪电骤然惊现,照亮了右旁厨房忙活的身影。 她的动作很急,仓促间显出一点无力感,仿佛稍微慢上一点就会耽误什么大事。 那是陈桃,当年的小桃子。 陈桃端着一碗药急急忙忙地往这边冲过来。 许是太急了,连开门她都是用踹的,手里的药随动作在碗内起伏不定,却一点儿没洒出来。 内室卧榻之上睡着一个人,连连咳嗽,呼吸之间也带着急促。 陈桃将药放在一旁,把人扶坐起来让他能够靠着自己,缓缓地帮他顺气。 等陈大夫平缓一点,陈桃就着这个姿势给他喂药。 陈大夫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按在陈桃的手臂上,说是按,其实更像是搭在上面,他想阻拦她喂药。 他的手瘦如干柴,失去了活人皮肤的血色,更近于死人的灰败之色。 陈大夫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救,陈桃自小学医,对此心知肚明。 但她还是觉得只要喝了这碗药,她的爹爹就能好起来。 他很吃力地吐出几个音节,随后深深吐气:“不…不…用了。” 出气多进气少,这是人将死的前兆。 人死前总要交代点什么,几个字、几句话概述那些好的、坏的事,或是几声长长的叹息,或是给尚且留存于世的人一点念想。 陈桃放下了药碗,微微地垂下了头,侧耳细听爹爹说话。 他只说了寥寥数语便没了声响,陈桃却在停在那垂首听了好久好久。 外头猛然砸了道雷下来,轰隆巨响,像是要把这小屋压垮。 陈桃也像是被雷砸醒了一般,动作轻柔地把那人放平在床上,细细地用衣袖擦了擦他唇上沾着的些许药渍。 闪电与雷声交错晃荡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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