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北方来信 (第2/2页)
她的父母,就死于一年前的今天。 叶青霖拒绝,把时间留给他们姐弟,在路上买了束白菊,让简寻帮他带到墓前。 很久很久没有过来了。要不是今年简觅哭闹着一定要跟她一起来看看爸妈,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变成墓碑中的一员。 简寻跪在冰凉的墓碑前,一遍又一遍道歉,为自己自甘堕落,为自己怯懦到只敢以死亡逃避,为自己无法将简觅抚养长大。 她从小就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人。家里嫌弃她是女孩,恰好她六岁时舅妈生下第三个儿子,于是她有了个弟弟。 他们对简觅很好,犹如亲生。简觅对她也很好,经常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她——那是爸爸妈妈只舍得给弟弟买的。 简觅哭的很伤心,她在一边听着,觉得自己的罪孽又重一分。 是她使得简觅离开亲生父母,又使他失去养母父,大概还会失去姐姐。 这辈子确实不算太好。欠下的债太多,也不被亲近的人欢迎。 简觅的哭声渐渐停歇,她也直起身来。叶青霖在墓园外等她,已经落了满身的雪。 脚下步伐有些虚浮,她向着他缓慢靠近,他们各自缄默着对视,又颇为默契地移开视线。 倒是简觅对叶青霖很好奇,问他是简寻的什么人,会不会留在他们家。他不知如何回答,简寻摸了摸简觅的头:“他是我的朋友,今天来这边旅游。” “旅游?”叶青霖眯起眼问。 简寻微不可闻地嗯了声,自作主张道:“我和你去老舞厅看看。” 87年m市起了一场大火,接连烧了28个昼夜,211人葬身火海。 88年,废墟上建起一座舞厅。舞厅不大,简寻第一次去的时候,正碰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跳舞。 他的妻子,也死在那场火灾中。 他和妻子在舞厅相遇,她美丽,真诚,舞姿优美。大火使她变成永不坠落的星,边境的山上落下长久不化的大雪。他则时时在舞厅等待,不曾续弦,没有子嗣。 简寻说着就笑起来:“你应当想不到他送给妻子的第一件礼物是一条牛仔裤。” 叶青霖这才注意到她的称呼发生了变化,从先生变成叶先生,从您变成你。细枝末节的变化往往是巨大变故的先兆,那是现在的他害怕深究的。 于是他只是点头:“确实没有想到。”而后问:“我不太会跳舞,也可以吗?” “我也不会。”简寻说:“总有人会的。” 冬至。原本这天该上演更轰轰烈烈的桥段,而今却轻飘飘揭过,记忆里除了落满雪的墓园,就只剩晚星下的老舞厅。 灯光绚烂,音乐舒缓。满头白发的老人没有跳舞,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观摩。 叶青霖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随着他将视线转到人海中。他想到很久之前听过的诗,回忆起一段不算愉快的少年时光。 晚星啊晚星 你为什么挂在烟囱上 蟋蟀在林间弹琴 海棠梳妆 你为什么总是挂在烟囱上 倘若是为了寻找极光 那你跟随我 我知道它在哪儿 它正在无人惊扰的野风中歌唱 你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吗? 我多想带你去看看极光,我的知青父亲告诉我,极光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夏日傍晚,偶然光顾这个村镇,而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们会坠入爱河,我也深信不疑。 ————分割线—————— 文里的m市原型是黑龙江漠河市,中国最北方的城市。1987年,一场大火席卷漠河,死亡211人,近五万人被波及。其中包括张德全老人的爱妻康氏。 文末的诗出自他写给爱人康氏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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