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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家里买点衣服。”谢池顿了顿,不太愉快地补充了一句,“我买的她们不喜欢。” 谢池一等奖的三百块就花在这里。我们没去小学听过的菜市场二楼——过了六年,因为环境整治,那里已经倒闭了。但这两年新开发了一处商场,就在我家不远处,其实说是商场也不太准确,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里面不是门店,而是像固定摊点,没有广告招牌,卖什么的都有。谢池先是给奶奶挑了一条一百六的碎花毛毯被,再带我走到卖衣服的地方。他最初看了一件帽子上带蕾丝边的棉服,又指着花瓣摆的外套问我意见,我连忙叫停。 “你妹妹多大?” 我记得高二时于飞就说过他妹妹已经初中了。谢池果然说:“十四。” “十四岁,小姑娘,”我对谢池的品位很嫌弃,“不要面子的吗?” 谢池反问:“……你十四不就穿这样?泡泡袖,蓬蓬裙,之类的。” “我穿的是——”我想反驳他,又找不出来词,总之两个风格有壁,谢池的眼睛或者记忆八成有点问题,“反正不是这样的,不要误解我。” 谢池只好换了个款式,这次不是黑就是灰,“耐脏。” “可是初中不会老是跑来跑去追男生打了吧。” 谢池看了我一眼,神色一言难尽:“……我说的是写字耐脏。你以前还追着男生跑?” 我撇撇嘴。 我们两个绕着商场转了大半圈,审美天差地别,品位纷争不断,商场还开着暖气,到后面我们几乎要昏昏欲睡吵不起来了。最后还是绕回前面,拿了一件雾蓝的纯色棉衣,一百二十块。 “你呢?” “我什么?” “你不给自己买什么吗?” “我没什么缺的,”谢池转而问我,“你有没有想要的?” 我想了想:“没有。” “想好,”谢池接过袋子,“过了这村没这店。” 这时我才醒悟过来他说的是“要”,而不是“买”,谢池要送我东西。他的奖金只有三百块,我在心里算过,现在只剩二十。我摇摇头,很得意:“我已经有本子了。” 谢池笑了笑:“这就开心了?” 对啊,怎么这就开心了?我愣了愣,如同被针戳了一下的气球,噗地蔫下去了:“我是不是很难教?” “有点。” “我看别人问你题,一下子就学会了。”我莫名低落,“可是我和你坐了很久啊,好几个月呢。你会不会想换同桌啊?” 谢池很受不了:“……你怎么总是发嗲?” 我被指责得发懵,还急了:“我没有啊!我是在和你说心里话。” “你难教是因为总是走神,不爱学,不是智商问题。”谢池生硬转移了话题,“同桌换不换也不是我说了算。” 我追问:“那你想换吗?” “没时间想过。” “那你现在想一想。”我催他。 谢池不明白我为什么非得纠结这个,把“时间”两个字去掉了:“没想过。”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是没想过换同桌,他带我去巷子里吃了面。我很少来这么热闹的地方,老牌苍蝇小馆,店里堆满了人,我们坐在角落里。我们点了两碗八块钱的伊面,还有四块钱分别加了煎蛋。我去摸包包:“学校今早刚好发的二十块!” 谢池叫我收好,然后付了账。 我很想说我又不缺钱,而且这二十块我也不明白能干嘛用,但是我有预感,说了谢池一定会不高兴,只好闭上嘴巴。 “奖学金,珍藏吧。” 我反驳:“可是你自己也花掉了奖学金。” “我这又不是第一笔。” 我反驳不出来了,讪讪把包包背好。两碗面很快端上来,这里热火朝天,我吃得鼻尖冒汗,居然也不讨厌。 吃到一半,谢池突然问:“伊肖,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围巾的?” 我抬起脸,雾气蒸腾,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停了一会,说:“开学考你的名次还有进步的话,我就送你一条。” 我才不想受他鞭子加糖地骗,快要脱口而出的“真的”硬生生咽回去,明明很心动又嘴犟矜持道:“你告诉我在哪,我可以自己去买。” 谢池坦然:“我织的。” 我没想到他连织围巾都会,一下子偃旗息鼓,筷子搁下了,脚下蹭着瓷砖缝:“……要进步多少?” 谢池抽了张纸巾擦嘴,语气慢吞吞的,有点认真: “我刚想过了,”他说,“起码进步到班主任找不到茬换同桌的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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