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见养母的心 (第2/3页)
雾里。 床帐中伸出一只白玉雕琢似的手。 那只手颤巍巍地抓住床帐,仿佛在忍受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指节处因为过于用力,微微泛白,想也知道手的主人此刻有多么难受,更别说床帐的缝隙中还飘出几声带着哭腔的呻吟,未几,抓着床帐的手慢慢儿地没了力气,从那儿垂落下来,又让另一只长着硬茧的手给抓住,十指相扣,了无间隙,就像情人之间最亲昵、最热烈的拥抱。 重逾千斤的拔步床晃起来。 床帐中,哭泣声、呻吟声、哀求声……不绝于耳,越过厚厚的床帐回荡在偌大的卧房之中,这声音的主人每一声哭叫都破碎的堪比摔落在大地上的雨珠。他不知在忍受多么巨大的磨难。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低微,仿佛连哭泣的气力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巨大的折磨给消耗殆尽,他还在哭,但哭声甚至都不能穿过那厚厚的床帐。 终于。 终于。 床帐让拔步床上的人一下拉开,一个赤裸的高大男人——或者是少年——走下床,一把推开紧闭着的窗户。鸟儿们高兴的鸣叫声一下子传到房中,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去,在雨水的冲刷之下,窗外唯有满眼深深浅浅的绿,充满了勃勃生机和让人心情愉悦的活力,连吹来的微风都干净的不可思议。 赤身裸体的少年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大咧咧地回过身,看着奄奄一息地伏在床上的女人,方才让诸葛熙弄出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什么阿亭,叫的还挺亲热,什么夫君,不过是心怀鬼胎的表面文章。这个女人是他的,漫天神佛知道,她也知道。只有他能把兰亭给操成这样。 兰亭疲惫地抬起眼,望着他。 他已没有力气去训斥养子的荒唐,没有力气去三令五申要是让人知道他们之间悖逆世俗的关系会招来多么凶残的祸事,他知道,就算他说再多次,兰成寺也不会听。这个少年看上去和长安城中踏马观花、纵情享乐的少年没什么两样,但,他心里很清楚,是不一样的,那些人是金玉堆砌成的,而他的养子是出鞘一定要见血的利刃,伤人,也伤己。 兰亭轻轻道:“阿寺,娘想了想,你不能入宫,待会儿……娘就让人把击鞠的事儿给回了。” 兰成寺脸色一变,“为什么?” 兰亭在心中叹了口气,手抚过床褥上织锦的花纹,“你还小,没见过大世面,娘怕你冲撞了天后,给兰邸招来麻烦。” 他说:“你要是想面圣,将来有的是机会,不用心急这一时半会儿,你说呢?” 少年阴沉地看着他。 房中原先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一起消失的是少年心中最隐秘的角落那点儿滋生的柔情,他不敢相信兰亭的话,气得只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可意气行事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兰亭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入宫?他想起昨日兰亭说过的话,“聊聊”,兰亭想和他聊什么?难道她已察觉他真正的身份?他早知这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女人聪明,但,聪明到什么地步? 他说:“可我的玩伴们都面过圣。” 兰亭隐隐约约的猜测在他这一句话下不再只是猜测,可他不肯把自己的猜疑说出口。昨夜兰成寺说曾亲眼见过他的婚宴,这仿佛在他们之间连起了一道无形的线,线的一端在七年前,另一端在当下。他们之间的纠葛比他想象中的更深,如今他不再只有惧怕,他更想知道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兰成寺要隐姓埋名,来兰邸做他的养子。 “阿寺,你不是小孩儿了,难道连这都要攀比么?” 少年胡乱斟了两盏茶,一盏递给兰亭,另一盏自己仰头一饮而尽,他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想知道兰亭现在究竟知道了多少,是怀疑,还是已然确认?要怎么应对?当然不能和他说出实情,可是不说,要怎么敷衍过去?他紧紧地攥着茶盏,没留意,那个小小的瓷盏不堪重荷,破裂开来。 鲜血沿着他的手腕流淌。 他没留意,兰亭可看见了。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没在意被子滑落下去,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上半身,左右兰成寺已看过甚至弄过许多次,没什么好遮掩的。他心里是难过的,可他知道,这点儿难过不算什么。他很累,他在漩涡中越陷越深,如果他还有半分理智,那么他就该把这个少年关起来,甚至直接赶出府去,唯有如此才能保全他自己,他的家族,整个兰邸。那是最理智,也是最应当的法子。 他朝养子伸出手。 兰成寺走到床边。 兰亭轻轻抓住少年的手,破碎的瓷片已经扎进了他的皮肉,兰成寺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了伤,也没有感受到这是多么剧烈的疼痛。兰亭慢慢地、仔细地把那一块一块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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