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逢 (第2/2页)
根导火索,引爆了他一直维持着的平静,炸得他满目猩红。 “喂……”苏常倚着万年桃树凸起不平的树皮,用袖子擦了擦被染红的嘴角,双眼无神地看向昼筝,虚弱地开口:“你别想了……没人害我,我现在这副样子,都是自己作的孽。 “我在地府待得太久了,又淌了次忘川,原本投胎都投不成,该被埋去河边给曼殊沙华做养料的,可我却执意要逆改天命,到这天上来,自然是活该受些苦的。更何况为了能让我留在天上,烛大人还赐了我一根神骨,凡人的身子怎么消受得起啊……可若不这样,就我那破破烂烂的魂和早就腐得只剩白骨的身体,又怎么能上天来。再者,阴气与仙气相冲你又不是不知,到头来也就成了这副模样。也得多亏老君好心,让春棠姑娘给我开了药,不然就前几日刚上来那模样,根本不敢让你见着。”苏常笑了笑,掀开了袖子,亮出一直被遮住的左手,对着昼筝的方向摆了摆,自认为有趣地说到:“看,还发光呢,走夜路都不用照明,就是再过几日跟我这残躯破体融合了,就见不着了。” 昼筝坐在旁边,心思根本就没在苏常那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手掌上。他咬紧了下唇,越发觉得有些事情难以启齿。 “琳琅没有给你三生丸吗?”昼筝打断了苏常为了缓和气氛强撑着的絮叨,语气不太好地问到。 苏常明显愣了一下,就像是正在跟家长展示自己新技能却被冷淡打断了的小孩似的,生出一丝委屈。“那个东西没有用,那是给琳琅那样的地官用的,我是凡人嘛,本来就该为了自己的龌龊念头承受燧骨之痛,何况你也不能让我吃了三生丸,驱散着仙气,站在帝君身后吧。” 昼筝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简直想一头撞死在身后的桃树上算了。他踌躇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那这些年,你就一直待在地府?是琳琅留你了,还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真的只是待在地府忘了时间,不然肯定早早就投胎去了啊。”苏常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语气却还是虚弱,“就是没想到,这一忘,上面的变化会那么大。” 七十三年,也就是他在人间走一遭的长度,原本生生世世都这么轮回下去的他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可却没想到只是出了一次岔子,等他醒来,一切都物是人非。 昼筝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只想着心疼苏常,甚至都没注意到苏常的说辞中漏洞百出。 “久违他……”昼筝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早点摊开了说,早扒开早痛快,索性豁出去了,直奔最让人肝疼的话题,“你都知道了。” 苏常本想装作没听见,可刚刚自己都答他的话了,装糊涂这套在昼筝面前不好使,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话题,“嗯,知道了,琳琅和我说了。” “哎,”苏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踢了昼筝一下,“毛毛呢?” 昼筝叹了口气,“跟淮上上南溟抓蝶鱼去了,说是昨儿见你虚得厉害,抓点给你熬汤补补。” “就我这破败身子,再喝仙鱼汤,还不得再死去活来一次。”苏常苦笑着,终于不再维持那副一眼就能被看穿的轻松模样,神色黯然下来,“哎,算,反正在这天上就你和毛毛跟我知根知底,我也不怕被笑话。”说完这话,他顿了两秒,续到:“反正他也不认得我。” 昼筝也笑得勉强:“你别气馁,他当初见我和毛毛都想了好几天才记起来,你跟他处几天,说不定他就记起来了。” 苏常本就没报什么希望,知道昼筝是在安慰他,可心里却难免有什么冒了头,蠢蠢欲动起来,“你下午闲吗,领我去他府上转转吧?” 昼筝同他大眼对小眼了半晌,应了声算作回答,却没敢继续接他的话。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真的只是在安慰苏常。 因为他知道,久违根本就没有可能会记起他。 久违醒了之后第一个见的是老君和春棠,而后是他爹和他哥,再然后才是彦甫和久别,最后才是他。可见到他时,久违已经把和他相关的记忆全都想起来了——这就意味着久违通过和他俩都有关联的人的记忆,已经自己把忘记的记忆都补全了。 但久违迟迟记不起苏常。无论他和彦甫从旁变着法子提醒他、暗示他了多少次,他始终记不得和苏常这个人有关的一点东西。 他不认识苏常,记忆里也没有这么个人,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记忆过了一次筛,把与苏常相关的东西滤了个干净。 他能隐约想起自己曾因哥哥遥歌的陷害被丢到人间,却不记得自己在人间生活的过往,也不知道自己再次回到天上的原因;他还记得自己曾和久别一起大闹过一次天界,也记得自己两次堕魔,屠戮人间,却想不起原因是什么;他也知道人间有座故途山,山上有座小院,院里有颗大槐树,甚至他会跟昼筝说他想吃槐花饭,可他却不记得那个跟他一起在小院里生活过、给他做槐花饭的那个人。 曾经让他为之痴狂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可他却把他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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