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 (第2/2页)
方才说道:「其实……健全的人也可以学会入骨传导。」 「这不一样。」李琴师摇头道:「一般琴师习惯依赖耳朵,而无视声音的震动,毕竟使用耳朵比感受震动方便得多,所以他们很难练成入骨传导。」 李夫人接着道:「我曾经听说,人之所以听到声音,靠的是发出声音的东西的震动,而当震动化为声音传进耳里,那已经被削弱了一层。只有感受最原始的震动,才能真正地知道音调是否准确。」 晏怜绪想起自己多年前已经见识过入骨传导,却不曾想过学会此技,直到失聪之後才能够静下来感受声音的震动,不禁赞同地点头。 双双差不多把一整碟冬瓜糖也吃完了,她摇晃着胖胖的双腿,一边打着饱嗝,一边问道:「晏哥哥就是那个弹琴弹得很动听的哥哥吗?」 晏怜绪大惑不解,李夫人已经笑着解释道:「双双一直不喜欢习琴,但她每次听过你弹琴之後,也会乖乖地坐下来习琴。」 「这个……是我的荣幸。」晏怜绪登时脸颊发红。 双双拉着晏怜绪的手臂道:「晏哥哥快点弹琴给我们听听吧。」 晏怜绪看了看双双,然後一抬头就对上李琴师和李夫人期盼的眼神。 把别人邀请到家里,又是谈了那麽久,连解霜也拿出来了,若是不弹琴,倒是显得晏怜绪小气了。 晏怜绪许久没有在陌生人面前弹琴,他改掉了炫耀高超琴技的老习惯,随手弹了一首三调曲。 李琴师合起眼睛,摇头晃脑地聆听着,直到晏怜绪已经弹完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抚掌赞叹道:「朝闻晏公子之琴,夕死可矣。」 晏怜绪忙摇头道:「实在是谬赞了。」 李夫人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晏怜绪,幽幽地道:「若非见尽了刻骨铭心的爱憎别离,怎麽能弹出如此打动人心的琴声。」 晏怜绪有所触动,他抿着唇角,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李琴师很快便打破僵局,问道:「我发现每天晏公子弹的曲子好像也不重样,请问晏公子可是即兴创作?」? 晏怜绪点点头。 李琴师赞赏道:「怪不得丝毫不见人工凿造的痕迹。」 此时,曲雪珑捧着切好的苹果回来,大家便各自品尝着新鲜的苹果。 曲雪珑在商场上打滚多年,面对来客时游刃有馀,晏怜绪暂时不用苦思该如何接话,心里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 李琴师夫妻俩和曲雪珑相谈甚欢,李夫人主动地道:「今天我们夫妻俩特地把瑶琴和琵琶带来,就是为了让晏公子指点一二的。」 晏怜绪看着放在一起的瑶琴和琵琶,又想起刚才李琴师夫妻俩言行之间颇有默契,不禁欣羡地道: 「夫唱妇随,当真是神仙眷侣。」 李夫人微笑道:「晏公子还年轻,不难找到心仪的姑娘结为秦晋之好。」 晏怜绪心知此生无望娶妻生子,只好苦笑道:「那就承李夫人贵言了。」 众人客气了几句後,李琴师和李夫人各自拿起瑶琴和琵琶,合奏了一曲凤求凰。 在乐声响起的一瞬间,晏怜绪就彻底呆住了,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眼圈已经变得通红。 袅袅琴声领着晏怜绪跨越岁月的洪流,回到许多年前的繁华春夜,龙沫流芳旎旎,银叶初温火缓 , 香罗帐下的两心相许,红烛成双,那曾经是晏怜绪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过去不曾忘记,也不必忘记。 发生过的,经历过的,就算被时光的巨轮无情地碾压,也会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 即使这股生生不息的岁月洪流会冲散许多痕迹,但有些痕迹却早已烙印在风乾的岩石上,任凭天荒地老,也是永志难忘。 晏怜绪不自觉地转头看着曲雪珑,刚好曲雪珑也在看着他,眼神温柔平静。? 一如最初。 千峰翠玉,孤云悠悠,在庭院里投落一片浅浅的阴影。 合奏过後,李琴师和李夫人也在看着晏怜绪,似乎很希望得到晏怜绪的指教。 晏怜绪以衣袖擦了擦濡湿的眼角,心里踌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正的想法。 终於,李琴师主动开口道:「请晏公子赐教吧。」 「赐教不敢,倒是……」晏怜绪说到一半,曲雪珑便含笑地把那碟枇把糖放在他的面前,他拿起一块 枇把糖放到嘴里,趁着吃糖的时候斟酌了一下,这才委婉地道:「两位的指法也是飘逸生风,从前可 是在坊间卖艺为生?」 李琴师开朗地笑道:「晏公子太客气了,你既然说得出这句话,应该猜到我和内人以前是什麽行当了。」? 晏怜绪微微沉吟,道:「在曲子里加入了大量颤音和滑音,低音处极为婉转浮靡,这是青楼勾栏的特色。」 从前晏怜绪只是卖身的色妓,不曾以琴曲侍客,但他住在醉梦院里,夜夜听到丝竹之声,不难认出青楼勾栏的琴声。 李琴师毫不忌讳地道:「我在妓院里出生,自小就在那里当琴僮,後来成为琴师,内人则是那里的琵琶妓。几年前我赚够了钱给内人赎身,我们便一同来到琴川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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