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 (第3/3页)
落晏怜绪的眼帘,带着轻柔的暖意,入目只见床帐鈎陈灿锦,罗绮缤纷。 晏怜绪作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长得好像他把这辈子又活过了一遍。 他梦见自己依然跟那个男人深深地相爱着。 半梦半醒之际,晏怜绪依稀觉得自己还是曲府的玉鸾,不过是在海霞院里枕在夫君的怀里午睡了一阵子,便习惯地伸手摸索着那个男人— 果然握着了一只温软无骨的柔荑。 然而平日稳定得如同钢铁铸成的素手,现在竟然有点颤抖。 破碎的记忆疯狂地飞奔回到原位,晏怜绪蓦然抬头,坐在床边的美人映入眼帘。 东风吹尽乱红飞絮,珠幕烘香,美人柔桡轻曼,弱骨纤凝,灰眸映出一掏清蟾,肌肤欺霜胜雪。? 饱经沧桑磨难,再次四目交接,彷佛度过了无数次轮回,看尽世间的花开花落,终究是在花开的瞬间重逢。? 刻骨铭心的仇恨,断情绝义的一刀,身不由己的飘荡,噬心腐骨的出卖,不过是繁花如梦的落英,如今尽皆化作春泥。 晏怜绪醒来之後,他看见曲雪珑收拾了木榻上的锦衾,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就寝。? 一直以来,曲雪珑似乎也留在晏怜绪的房间里休息,随时准备应对晏怜绪的情况。 这个陌生的庭院连一个下人也没有,甚至没有大夫前来为晏怜绪请脉,只靠着曲雪珑亲力亲为地照顾晏怜绪的一切起居,每天扶着晏怜绪下床行走,让僵硬的肌肉重新习惯活动。 曲雪珑日理万机,身边婢仆成群,大可以派下人照料晏怜绪,现在他却事必躬亲地侍候晏怜绪,彷佛根本不用打理曲家的生意。 但晏怜绪过了那麽多年的富贵日子,当然尝得出每天的汤药皆是以人参灵芝熬成,光是一两已经抵得上平常人家的几年收入,所以曲雪珑应该还掌握着曲家的滔天财力。 奇怪的是,晏怜绪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习惯。 就像这几个月之间,晏怜绪也是这般依赖着曲雪珑,可是自己明明是昏迷了,怎麽会感受到曲雪珑的照顾? 疑问当然远远不止於此。 晏怜绪不知道自己被插了一刀之後发生什麽事。 他不知道如此重伤的自己是怎麽活过来的。 他不知道为什麽曲雪珑会突然出现。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麽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经历的是不是真实。 会不会自己的一生也只是一场幻梦而已? 晏怜绪醒来了那麽久,他和曲雪珑之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因为晏怜绪生怕一开口问出来,这劫後的平静便会代作乌有,醒来後发现自己依然全身赤裸地躺在血泊之中。 潇潇雨洒,满庭飞絮落花,海棠零乱,梨花淡伫。 屏翠叠东风,绣扇芳菲,玉篆回纹,花窈窕,香飘渺。 半个月悄然无声地流逝,晏怜绪裹着薰香的厚厚罗衾,斜靠象牙曲屏环枕,出神地看着咫尺之外的斜风疏雨。? 晏怜绪多次尝试从头到尾地整理思绪,但千头万绪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梳理,使他始终坠於十里雾中,愈想愈是头疼,最後索性不想了。 可是晏怜绪明白,自己和曲雪珑早晚要说个清楚。 他不能一直逃避。 如果此刻的一切也是濒死的幻觉,那就由晏怜绪亲手打碎所有。 曲雪珑如常地敲门进来,他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作为早膳的碧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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