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这样, (第1/11页)
马玲玲出去时像一阵风,刮得我站立不稳,只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母亲斜 卧在一旁看电视,眼都没抬。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往嘴里递着瓜子,不时啧啧 两声。随着剧情起伏,那只搭在长沙发扶手上的右脚还要有节奏地轻扭几下。窗 帘半拉,透过纱窗的阳光宛若浮游植物流动的茎叶,将母亲轻轻裹住。我偷瞟一 眼,她正好看过来,飞快地嗑掉一颗瓜子,说:「这个马队长马上就要隔屁了。」 母亲长发蓬松,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扭脸间有种温润的光亮涌动而来。我说不好 那是什么,却不由心跳加速,有些烦躁莫名。于是我把痒痒挠敲得更响了,搞得 自己跟个受虐狂似的。眼看膝盖通红一片,母亲依旧沉浸在孙红雷缔造的虚幻世 界中。几年下来大概谁也搞不懂这部剧重播了多少次,除了我妈。 果然没一会儿,在母亲的叫好声中,阴柔的中共特务余则成干掉了颇有几分 男子汉气概的马队长。她得意地瞥我一眼,仿佛我是个腐败堕落的国民党特务, 而此刻我方势力总算遭到了重创。雄壮的响起时,我收起痒痒挠,不屑 地撇了撇嘴。可惜母亲并没有看到。她仰面伸个懒腰,打了一个长达半分钟的哈 欠。那双高举的臂膀像水妖跃跃欲试的触须,贪恋着水面上难得的人间气息。然 后她叹了口气。我问咋了,她幽幽地说脚疼,我就不吭声了。我实在不知该说什 么好。接着,「嘿」地一声,母亲猛然坐起。她把右腿小心翼翼地架到左膝上, 低头观察了会儿脚踝。 「真有那么疼啊?」我忍不住问。 母亲没搭腔,而是抬头死盯着我 . 「又咋了?」 「不咋,玲玲买菜你也不陪着,像什么话。」她又叹口气,似笑非笑。 「这不看电视呢,」我瘫到沙发上,好让自己看起来放松点,「再说,她是 去买菜,又不是菜买她,怕啥啊。」 「瞧你德性,老这样小心马玲儿跟人跑了!」母亲垂下头,栗色卷发遮住了 半张脸,「把红花油拿来——劳驾。」 这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三环外茅草屋首付就要四十来万,其中近三分之一还 是父母贴的。母亲睡在主卧外的客房,素净整洁,只是刚换上去的蓝色粗布床单 有些扎眼。有类人始终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走到哪儿都会把他的戳盖到哪儿。 母亲大概就是这种人。奇怪的是以前我对此竟毫无察觉。 「我说王辉啊王辉,红花油是不是得现做?」 「来啦来啦,」我一路小跑,有点屁颠屁颠的意思,「我来抹?」 「以前觉得你像老娘,现在咋发现越来越像你爸,残了还是咋地?」母亲白 我一眼,躺回了沙发上。 回嘴是个技术活,我只能假装没听见,笑笑作罢。母亲穿着一条黑色七分打 底裤,紧绷大腿,衬托得小脚越发玲珑可爱。几乎下意识地,我托住它轻轻捏了 捏。前掌通红,脚心白嫩,分泌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气。当然,死皮难免,母亲 从不是养尊处优的人。 「不是妈说你,你干啥不能利索点?」母亲还在说。她扬脸闭目,对我的动 作没有任何反应。这么一捏,我倒想起里的一个场景。风骚的邦 妮诚邀主角给她吹干指甲油,那小脚令督爷的手抖得像个帕金森综合症患者。我 心里一声轰鸣,顿时有些呼吸困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玲珑的脚趾吸纳着阳光 竟有些透明。我几乎能嗅到由脚面散发而出的莫名味道。而那股熟悉的暖流似乎 又在客厅里升腾而起。瞥了母亲一眼,我攥住整个脚掌来回摩挲了两下。她睁开 眼,挪了挪屁股,颇为不耐烦:「脚踝!脚踝!」 「我知道。」我登时红了脸,连嗓音都沙哑起来。快速拧开瓶盖,倒了些药 水搓热,小心给母亲敷上。脚踝确实肿得厉害,貌似昨天还没这么明显。「疼不? 要不要搓搓?还是——烧点白酒?」 母亲双目紧闭,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盖住脚踝的手还是增 加了些力度。母亲轻哼一声就没了音。沿着顺时针和逆时针方向各搓了个来回, 我才停了下来。伤员紧攥着沙发垫,早已满头香汗,身子扭得像只僵死的兔子。 「老疼啦?」我笑了笑。 母亲睁开眼,长吁口气,半晌才说:「你妈啊。」 等我洗完手回来,母亲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她叉着腰,望着窗外说:「太阳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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