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2/2页)
兰生挠挠头,又接着解释说:“她是一个奇怪的人,像是被茧包住一样,一层一层的,半真半假的包着,只要关着门,不理你,那她就一直是那个完美的,还带点狡黠的人。一旦对你敞开了一条缝,你才发现,雪洞似的只是一个壳,里头五光十色,包着蝴蝶。”这是对她来讲十分新奇的感受,一个人的内在和外在是完全矛盾的,完全无法兼容的。 “我一直觉得光涵姑娘是一个有趣的人。”徐横波说。 “我觉得她更像是一个奇怪的人。”兰生说。 徐横波放下茶杯,悠然的讲:“光涵姑娘一直是一只蝴蝶,没有人能藏得住一颗丰富沉甸甸的心。我第一次见光涵姑娘,是那天早起被撞见,她穿着一身肉色,外面搭了一件草叶绿外套,腰上带着一个特别突出的橘红色枫叶荷包。耳朵上带着两条蛇咬着骷髅的银坠子,只是蛇盘着像一柄玉如意,骷髅做成了如意云似的。” 兰生回忆了一下自己印象里的光涵,似乎总是穿着素净的衣衫,让人记不住她。打扮也不出彩,也不新奇,总是规中规矩的。就算是最近两个人交流多了起来,她也记不住对方穿什么,戴什么。 “她把大部分自己藏了起来,但是也没有完全妥协,只是在大家能接受的范围内有了一点收敛。我想,光涵姑娘实际上是一个只在乎自己感受,完全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你呢,尽管在大家眼里看着已经叛经离道了,内心还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你和她刚好是相反的,一个是看起来规中规矩,内里全然不在意的,一个是看起来全然不在意,内里规中规矩的。”徐横波说,她随着和宋兰生接触,逐渐发现兰生是一个保守,内敛的人。她的内心是敏感而痛苦的。 兰生的脸色一下变了,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痛脚似的,她讨厌被别人说自己是一个规中规矩的人,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套子,被人塞着往里塑性。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确实非常在乎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内心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一个大方潇洒,春风拂面的人。心眼像最细的筛子,一句话都惦记反复咀嚼好久。 徐横波看她脸色变了,便不语继续喝茶。 好久好久,兰生才收拾好情绪,继续微笑着喝茶。 空气都静下来,带着一丝尴尬和恼羞成怒。 媚儿看着空的盘子想要继续拿点心过来,她就算是心眼儿不灵活,也知道现在气氛凝重,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刚想起身,手腕被徐横波一把按住,定定的,整个人就把她按在那里。徐横波的眼神是坚定的,不动摇的,似乎感觉不出现在的气氛似的。兰生带着假笑,整个人像是一只蜗牛,被刺了一下,就立马弹回壳子里呆着。 香在空气中盘旋而上。 宋兰生大概又喝了两壶茶的时间,才从壳子里慢慢的探出头,又能自如的讲着笑话,自嘲似的说自己听不得这些。 空气陡然变得轻松。 媚儿听见兰生的笑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只能强忍着,低着头,抿着嘴,用手悄悄捂一下,笑着。 满室都是兰生和横波的笑声,畅快的,淋漓的,不遮掩的笑声。 “下次来,请一定还要讲笑话给我听。”徐横波端起茶杯,敬兰生一杯。 兰生举杯,笑道:“下次来,一定让你笑的肠子痛。” 其乐融融。 兰生回家,首先就是细心的观察徐横波说的,竺光涵的打扮。 竺光涵今天穿着正红抹胸,绿色偏点黄的裙子,外面披着褐色纱衣。整个人虽然艳丽,但是被纱衣一遮掩,反而不出挑了。今天腰上系着一对白玉佩,玉佩是球形的河豚,稍微带点瑕疵刚好在河豚的脊背。两只河豚系在深红偏紫的腰带上,谁也不会去盯着看。耳环倒是规中规矩的,但是口红红的发绿,像是金龟子的翅膀一样的绿。头上戴着一颗剥了皮的金荔枝小簪子。 “恩?你在看我什么?”光涵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她盯着自己的眼神,怪吓人的,像是碰见了个直愣愣的傻子。 兰生回过神,说:“我在想事情。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头有些惦记着,走神了。” “你没必要勉强坐着陪我说话,有事就去处理,没事的。”光涵微笑,在阳光下,总是一闪而过一抹金龟子的绿。 兰生找了个借口走了。她心里头对徐横波更为敬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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